那位道士舉著自己的法器走進徐梅的房間, 指著最中間那張床道:“的確有怨靈的痕跡, 陰氣在此處彙合。”
徐梅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口,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心有餘悸之色:“當時它就在我床邊, 滿身鮮血, 臉色慘白……”
她想起當時的畫麵,仍是害怕不已。
雖說她與葉先生做了那筆交易,但總歸自己未曾在現實生活裡見過鬼,這可跟嘴炮裡說的鬼不一樣,那是她真實見過的最可怕的畫麵, 那股源於靈魂的恐怖與陰冷,令徐梅慌不擇路地想要尋求安全感。
道士伸手結了一個引,用拂塵在空中撣了幾下, 又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銅鈴,敲了兩下, 隨後身後有人送上一盆水,他從那盆水裡掏出一枚銅錢, 振振有詞地念叨了一番咒語,隨後將銅錢往空中一扔,用手背接住銅錢。
蕭栗啃了一口蘋果,在旁邊看了一會道士驅鬼,在從對方直接路過周影之後, 他就明白這人沒什麼真實的實力, 也就沒有繼續看下去的想法。
他三口並作兩口吃掉那個蘋果, 準備出去尋覓點吃的,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了震,沈蜃之發來一條消息:“最近新發售了一款遊戲,要來玩麼?”
蕭栗扣了個“1”以示同意。
沈蜃之:“午飯吃了嗎?我還沒吃,一起?”
這次蕭栗欣然同意,與沈蜃之約好了地點,把手裡的蘋果核一扔,出了門。
沈蜃之約的地方不是什麼餐館酒店,而是他家。
這位轉校生神秘又獨立,一個人住在最頂樓的高層公寓,房間裡的裝修也以黑白灰為主。
蕭栗來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他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伸手推開門,發現餐桌上已經擺滿了日常飯菜。校草同學正用手摸著湯碗的外殼,似乎在測溫,額前的頭發垂落下來遮住了眸子,隻有線條流暢的下顎線看上去十分俊秀。
沈蜃之聽見開門的聲音,抬起頭來,朝著站在門口的少年看去,他的眼神幾乎是頃刻間亮了一下:“你來了。”
蕭栗看他嫻熟地擺弄筷子的樣子,目光從那桌飯菜上又轉移到同桌的身上:“這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在蕭栗的目光看向沈蜃之的時候,青年幾乎能察覺到對方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觸感,那股微涼又帶著酥麻的觸電感,他掩飾般地側過頭,把手裡的筷子放到碗上:“恩,我一般自己做飯,餓了吧?試試看好不好吃。”
這話可刷新了蕭栗對沈蜃之的認知——他跟這位新來沒多久的轉學生嚴格意義上不熟,但看對方的外表和言行,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沒想到是會自己在家裡做飯的那種人。
蕭栗認識的很多人——除了家裡阿姨做飯的那些——多半也是定外賣,簡單方便還不耽誤時間,自己做飯太麻煩。
男生之間的友誼很奇怪,有時候打完一場架,一起組隊打了個球就算朋友了,現在蕭栗有種窺見了同桌另一麵的感覺,這拉近了他和沈蜃之的距離。於是他也就順其自然地坐下來,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菜。
沈蜃之看上去的確不像會做飯的人,因此蕭栗這一口下去,已經做好了自己可能會想吐出來的準備——他甚至已經準備直接咽下去了,結果那筷子菜剛放到嘴裡,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怎麼樣?”沈蜃之坐在他對麵,黑色毛衣從手腕處卷起,露出上半截手臂,撐著下巴看他。
明明說自己沒吃飯的是他本人,但他卻沒有任何想嘗一點的意圖。
蕭栗真心實意地誇讚:“很好吃。”
得益於早年蕭栗他媽那不咋滴的廚藝,他對於食物並不挑,能吃管飽就行。在回到蕭家後,他感覺蕭家的廚師做飯蠻好吃的,但沈蜃之的這桌菜比他吃過的其他東西都要好吃。
“那就好,”沈蜃之的聲線帶了一絲笑意,“多吃點。”
蕭栗將一頓飯掃完,站起來主動地收拾碗筷。他還沒動幾下,對方就按住他的手——又跟觸電般地放了開,沈蜃之把他麵前的碗收了起來:“我來,遊戲放在遊戲房,你先去看吧。”
“我陪你,不然到時候贏了你,你說我作弊怎麼辦?”蕭栗搶了一下,沒搶過來,沈蜃之外表看不出來,實則力氣極大,輕易地將剩下的碗筷放到了水池中。
沈蜃之掃了他一眼。
蕭栗乾脆靠在水池邊,單手玩弄著衣袖上的那顆紐扣,看著沈蜃之清理。
從側麵看去,青年的輪廓深邃,當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勢就像一把鋒利的冰刀,眼眸裡透著不易察覺的陰鷙。
——完全看不出是會做菜的類型。
沈蜃之,姓沈,這裡有姓沈的家族嗎?
蕭栗的思緒漫無邊際地飄散開來,這可苦了他對麵的沈蜃之,他看似專心地在洗碗,實則肌肉暗自繃起,恨不得這水再冰一點,好徹底打消他心裡的那些念頭。
“你最近很少去學校,”沈蜃之扛不住他的目光,主動問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蕭栗收回思緒,回過神來,他想了想,試探性地問:“你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鬼嗎?”
“相信,”沈蜃之淡淡地說,“我見過。”
蕭栗站直了身體:“哦?”
青年把最後一副碗筷放好,擦乾雙手上的水滴,回過頭來,並沒有繼續解釋,而是主動避開了這個話題:“遊戲室?”
蕭栗定定地看了他兩秒,移開視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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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同城,葉先生的獨立彆墅裡。
葉先生為人素來謹慎,對誰都存有懷疑之心,因此沒有人知道他居住的地方。
他的屍體自那天起一直跌坐在椅子邊,表情還停留在死前的驚恐。
在無邊的停滯中,有一個黑影從房門底下伸出了手,從房間裡拉開門鎖,一名男子走了進來。
他掩住口鼻,拉開窗簾,皺著眉看向地上的那具屍體。
那隻門後的黑影朝屍體處遊來,反向折起了手臂,整個身體像一隻漁網,鑽入了葉先生的身體裡,從中吸取了寄存在對方心口的幾隻小鬼。
“還來得及,沒有跑出去。”那男子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朝著對麵的人道。
那隻黑影吸收完屍體的小鬼之後,重新遊回了男子的身後。
他伸手捂住了葉先生的眼睛,閉上眼睛念了一段往生咒,忽地收回手:“有一道聯結被強行斬斷,少了一隻。”
電話那邊的人道:“外門之人的死生活鬥我們不管,但失落的鬼要找回來,否則留在人間,不知會釀成什麼後果。”
男子應聲點頭,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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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栗從沈蜃之那邊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了——雖說對方說借宿一晚也沒關係,但蕭栗還是不喜歡住在外人家,他輕快地走了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徐梅已經送走了那位道士,也換了房間。
雖說那道士給了徐梅不少辟邪符,那主臥裡也供了一尊佛像,但她還是心有戚戚焉,決定在蕭家老爺回來之前都睡另一間次臥。
尋常人遇見神鬼之事都有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徐梅也不例外,她獨自一人躺在床上仍是有些害怕,便拽來小兒子為自己壯膽。
徐梅沒有把自己撞鬼的事告訴蕭鳴,因此蕭鳴一無所知,他抱怨著坐在次臥的椅子上,打開作業本不滿地說:“我都幾歲了還要你看著寫作業?”
徐梅強顏歡笑:“我看著你寫的更有效率,明天老師的任務完成了嗎?期中考試有把握能考到年級前三嗎?”
“……還差一門英語。”蕭鳴趴在桌子上,攤開作業本書寫起來。
徐梅坐在他身後,因為兒子的存在,心理多了一絲安慰。她來到梳妝台前給自己敷了一張麵膜,細心地用指尖把麵膜邊緣按平,還沒等她站起身來,她眼角邊緣又瞥見了一道黑影——那隻人偶!會移動變大的人偶!正趴在蕭鳴所在的窗口邊緣,坐在那盆花前!
“啊——!”徐梅一口氣上不來,差點被噎死,拽著渾然不知的蕭鳴破門而出。
她發出尖叫的時候,蕭家的二少爺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著麵前的小黃本。
小黃本被攤開來:【你好像很喜歡你的同桌,你從來沒有用那種目光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