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田彬的腦海裡一片空白,隻剩下那張扭曲的臉,逐漸放大,直到占據了他的全部思緒,他甚至連一聲警示的慘叫都發不出來,就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他的失蹤同之前的高堯一般悄無聲息,直到跑在前方的傅廣博習慣性地數起隊友人數時才發現這一事實。
“等等,田彬怎麼也?”傅廣博不敢停下腳步,也不敢放下手,他在發現的第一時間便大聲地朝周圍人發出警示,“他不見了!”
這句話猶如驚雷般破開黑暗。
最前方的蕭栗回頭一看,隻見原先尚在隊伍裡的田彬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依舊是連一聲慘叫都無法發出來。
又一名失蹤者。
田彬就跟他們一樣,前進時用手指遮住了眼睛,卻依然遭遇了毒手,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其他人也可能隨時會消失?
頭頂的屋簷好像比之從前壓得更低,在手機光線無法企及的黑暗裡,被鑲嵌在牆體上的畫作中無數鬼怪在湧動著,仿佛層層疊疊的囚籠。
空氣中沒有尋常鬼怪出現時應有的腥氣,反倒是充斥著一股畫作特有的油墨味兒。
在場的輪回者們心頭都湧起了不好的預感,這股恐懼倒是將原先因為大佬行為產生的目瞪口呆給衝淡了去,可由於本身都是資深者,倒也沒有出現失控,除了趙一廣。
趙一廣是樂園的保安,本身沒有那麼強的心理素質,之前同伴高堯死的時候他本身就已經瀕臨崩潰——他之前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麻木地跟著輪回者們,現在眼見又有一個人消失,雖然他並不認識田彬,可這已經足夠引發他內心的恐懼。
“我……我已經進來巡邏過了,我完成了我的職責,我……我可以走了!”趙一廣一開始喃喃地自言自語,很快聲音越來越大,他就像說服了自己似的,一轉頭就發瘋般地往外麵跑。
“喂——”鄭億叫了他一聲,“你沒聽到啊,已經出不去了!”
雖然他們並沒有嘗試過出去,但身為夏洛克腦殘粉,他無條件相信蕭栗的推測。
趙一廣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他心中隻想著往外跑,重重的腳步聲踩著鄭億的告誡消失在了眾人來時的方向。
一定能出去的吧?
趙一廣心裡想,脫離了其他人,他隻感覺自己的保安服越來越緊似地箍住了他的四肢,讓他奔跑的雙腿變得不那麼協調,越來越沉重。
到處都是漆黑的一片,仿佛陷入了某種混沌之中,他什麼都看不見,隻能拚命地繼續往前跑。黑暗之中到處都是安靜的,在這樣的死寂中,他隻能聽到自己奔跑時狂亂的心跳聲與鞋子在地麵上的摩擦聲混合在一起,讓他心底的焦躁與恐懼在這一瞬間被無限地放大。
來時的路其實並不長,這裡畢竟是展館,不是八百米操場。
他們一行人說是走了很久,但一開始走的很慢,其實距離並不長,這點長度放在平時,全力奔跑起來也許隻要幾分鐘。
然而趙一廣此時隻感覺時間是如此漫長,他跑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看到進來時的那扇大門。
為了全速前進,他選擇了不用手遮住眼睛,而是儘量低頭看著腳下的地麵,不讓自己摔倒。
難道……是他方向錯了?可是不應該啊,這裡的岔路其實不多,來時最主要的幾幅畫他也瞄到了邊框,怎麼會距離這麼遠?
“出不去的。”
這時候趙一廣的心裡閃過了蕭栗的那句話,他一開始並不相信,但現在……難道是真的?
就算如此,他也沒有回頭路了。
隊伍裡一個又一個人的消失,再加上他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巡邏任務,摧毀了他全部的心理防線。
趙一廣隻得全力向前奔跑,一幅幅畫從他身邊掠過,畫中的鬼怪仿佛寄生蟲一般地看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一廣已經喪失了時間的概念,在他因為過於疲勞而雙腿癱軟之前,他看到了一線曙光。
是大門!
那扇進來時的大門,猶如進入天堂的通道,麵朝著他,靜靜地佇立在黑暗中。
雖然周圍依舊是黑暗的,但隱隱看到那扇門輪廓的時候,趙一廣不爭氣地險些紅了眼眶。
終於出現了——
他根本來不及細想,也未曾仔細觀察,沉重的雙腿仿佛甩掉了鉛袋,兩步並做一步,一隻手按在門板上,伸出另一隻手就要去拉門把手。
然而這一摸,趙一廣卻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不對。
門的觸感相當單薄,根本不像是進來時開的那扇門,而更像是……紙。
而就在這時候,他去拉門把的那隻手,也完全落了個空。
實際上,如果在充足的光線裡仔細看,趙一廣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展館的門,而是一副巨大的畫。
畫中門。
突出的門把手也隻是畫作的效果。
趙一廣的手撲了個空,再一回神,另一隻按在門框上的手卻驟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他的心臟仿佛被猛的一擊,一低頭間對上了一隻冰冷的手,那隻手死死地箍住趙一廣的手臂,他根本搞不出任何求救的動靜,就已經被緩緩地拉入了另一個世界。
無數隻慘白的手從畫裡的門背後伸了出來,將他拽入了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