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的男人向他招手:“小穆, 到舅舅這兒來。”
漂亮的青年還是午睡時的那一身運動套裝,因為剛醒,皮膚上還有一些紅色的壓痕。
看上去相當顯眼。
檀韻文偏了視線, 他腕上戴著一串碧玉佛珠,絡子垂在掌心, 他合掌攏了攏,修長的手指在旁邊的沙發上點了點,“來坐舅舅旁邊。”
說是舅舅, 但也不算是親的, 穆聞澤的母親是檀家的養女,身體不好, 生下他後就撒手人寰了,生父也不願意負責。
再加上當時檀家情況不太好,過了幾年後檀韻文早早就開始在家族企業挑了大梁。
他幾乎從小就是被這個舅舅看著大的。
穆聞澤坐過去:“你怎麼來了?”
檀韻文卻不答,笑著問他:“玩的開心嗎?也不給舅舅打電話。”
穆聞澤:“我今天剛過來。”
“也是。”
檀韻文轉了轉手上的佛珠, 慢條斯理道:“小穆,舅舅不阻止你玩,但也要找個懂事的、乾淨的, 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不好。”
“想要找人的話, 舅舅幫你找懂事聽話,並且還願意的。”
穆聞澤打了個哈欠, 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
檀韻文轉著佛珠的手指一頓, 深棕色的眸子溫和地凝望著青年:“小穆中午和那個在同一個房間的人做什麼了?”
他連那個小網紅的名字都不願意叫出來。
同一個房間?
除了普通暫定室友的關係還能有什麼?
穆聞澤想了想, 麵對把自己拉扯大的小舅舅,懶懶散散地把經過簡單複述了一邊:“他給我收拾行李箱、給我帶飯、還有抱我……就沒有其他了。”
“抱你。”檀韻文指尖輕輕點了兩下扶手,複述,“抱了小穆嗎?隻有這些?是……又犯了?”
穆聞澤點頭。
年紀稍長一些的長輩輕輕歎了口氣, 伸手想落到他的側臉,最後頓了一下,落在了卷曲的發絲上撫了撫。
“對不起,是舅舅的無能。”他又道,“很他們保持著距離吧,你還小,不懂他們的壞心思。”
他腕間佛珠上的絡子墜了下來,晃在穆聞澤耳邊,帶起些細微的癢意。
穆聞澤不跟他爭論自己不在乎這個病的事情,偏頭避開些,“我二十三了。”
言下之意,他不小了。
並且還有兩輩子打底。
“三十二了在舅舅眼裡也是個孩子。”他半伸開手臂微笑道,“還需要舅舅的抱抱嗎?”
今日份的身體必須擁抱任務已達成,現在沒有什麼感覺,穆聞澤便給拒絕了。
檀韻文遺憾地放下了手,隔著一些距離虛虛拍了下他的肩,金絲眼鏡下的眼睛彎了彎,看著青年的眼神柔和,“好了,去玩兒吧,舅舅不繼續討人嫌拉著年輕人叨嘮了。”
他手串上的絡子晃蕩在半空,穆聞澤伸手撥了撥,抬眼朝他笑:“你才三十六,怎麼也算不上老。”
這是真話,三十多確實還屬於青壯年的巔峰時期,檀韻文相貌雅俊,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添了些文質彬彬,又常年身居高位氣度非凡,出去一趟能賺到不少回頭率。
但可能也有輪椅的因素加成。
檀韻文含笑搖頭:“比起小穆,老太多了。”
舅甥倆的談話到此結束,他目送青年出去的背影。
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身形高挑漂亮,從俯視變成了如今要仰視他的樣子。
檀韻文有些恍神,垂眸揉了揉額角。
但依然還是個孩子,容易被壞心思的人帶歪。
他招來特助,“不用做其他的,讓人盯緊點兒就好,彆讓小少爺學壞,也彆讓他生氣。”
*
節目組人員正在做準備工作,這次要去外麵直播接下來的節目。
穆聞澤走到客廳時人已經變不多來齊了。
他皮膚白,容易留下印子,但消失的也快,睡覺時壓出來的紅印基本消失的差不多了。
眾人在他看過來的時候收回了視線。
他挨著沙發邊坐著,旁邊還有一大塊地方。
過了幾分鐘時霽懷裡似乎抱著什麼東西下了樓。
一旁的路馳來回看了兩眼,突然一屁股坐過去,又覺得距離有點兒近,往旁邊蹭了點兒。
他欲蓋彌彰地添上句:“坐這兒涼快。”
是挺涼快兒,心涼。
本來路馳啥也不知道,中午蒙頭睡了一覺,醒來後摸著手機慣例吃瓜。
第一條推送就是“明星床.上.激.情直播”這一類唬人標題。
呦,熱度還挺高。
現在這些營銷號,什麼標題都敢寫,有時候還有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
就比如他之前看了一個配著煽情視頻的廣告:“我收養了兩個孩子,自認對他們勞心勞力儘到了責任,但他們竟使我家破人亡……”
路少爺無處安放的正義感一下子就上來了,啪地一下就點了進去。
結果唰啦啦地跳轉了好幾個彈窗,還附帶兩個小遊戲。
他一邊回憶,在心裡思想批判了個遍,一邊滿懷期待地點進去吃瓜。
下一秒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上麵一個熟悉的姓名冷冰冰地拍到了他臉上。
瓜主竟是我家的!
顏狗路馳整個人恍恍惚惚地下了樓,眼中徹底失去了光,直到看過人徹底確定了是營銷號的捕風捉影後才放下心來。
不信謠不傳謠!
他在看到時霽下來時心裡一緊,又想起了網上的那些評論,在內心暗戳戳地陰暗思考:不會是這個時霽在炒作吧。
身體動的比腦子快,等路馳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做到穆聞澤旁邊了。
穆聞澤沒有多少反應,這地兒又不是他的,彆人想坐哪就坐哪兒。
但路馳就跟長了跳蚤似的這兒動一下那兒動一下的,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還往彆處扭頭到處亂瞥。
穆聞澤轉頭問他:“有這麼熱?一會兒出去室外溫度是30°C。”
“……啊?”
路馳張著嘴,伸手指了指自己,對視時迅速挪開視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確實是有一點點熱的。”
他耳尖上蔓了一點兒紅意。
他這不是為了你的清白嗎,一定要把兩人隔開,不信謠不傳謠!
等時霽走了過來,路馳瞬間支棱起來精神了。
神情冷淡的青年並不在意,隻拿了件白色防曬衣遞給穆聞澤:“外麵紫外線強,這是從穆先生的衣櫃裡拿的,還要塗防曬霜嗎?”
穆聞澤不喜歡防曬霜塗在身上的感覺,隻伸手接過了防曬衣。
“是穆哥讓時哥把防曬衣拿下來的嗎?”
易念看過來,彎唇道:“才發現,時哥身上穿的跟穆哥好像,真巧。”
還是同種款式。
灰色運動褲和白色T恤,很簡單的裝束。
可以理解為碰瓷。
也可以理解為……情侶裝。
[不是吧,時霽這也要碰瓷?]
[真的不要個face,什麼熱度都蹭。]
時霽視線劃過路馳,坐在了最近的那個空位上,安安靜靜,沒有絲毫要發言的意思。
穆聞澤看了一眼:“確實很像。”
他再次肯定了時霽的品味,和自己差不多。
“不過也確實沒有說過要讓你給我帶下來。”
“對不起,”時霽低聲道歉,“外麵太陽很曬,我以為穆先生會需要,下次會注意的。”
工作人員都能看出他相當明顯的態度來——除了穆聞澤,他完全無視了所有人。
易念被拂了麵子也不惱,隻朝穆聞澤無奈笑笑。
氣氛詭異到節目組都覺得待在這兒尷尬了,所幸現在準備工作都完成了,導演眼神示意臥底工具人發揮作用。
江亦雲本來笑著置身事外靜靜看戲呢,不得不被導演滴起來被迫營業。
他問了問兩位素人組,“快到出發時間了,今天紫外線強度確實比較高。大家都注意好防曬,路先生和白先生呢?我多帶了幾條防曬衣。”
白知清自己帶的有。
路馳倒是拒絕了。
男大學生不可能懼怕區區紫外線,而且一出汗不就貼身上了?多不好意思。
接下來流程要在一座小果園裡進行,節目組怕觀眾隻看直播無聊,去果園的這一段路上是可以開彈幕和嘉賓互動的。
送嘉賓的車有三輛,營業暫定假情侶們單獨坐一起,隻有司機大哥當電燈泡。
攝像機掛在後麵,讓嘉賓們自由發揮,已經提前開了一段時間了。
[老婆老婆老婆!趁現在還沒來多叫幾聲,斯哈斯哈看我!]
[不信謠,不傳謠!看我老婆身上,領口開的辣——麼大,又白又直的鎖骨上什麼都沒有!他們!絕對是清白的!]
[真就現在謠言越說越離譜了,剛剛我還刷到帖子說我寶始亂終棄英年早婚,然後白月光紅玫瑰輪番上陣修羅場的,有劇情有肉……吸溜。]
[上麵那位姐妹留個鏈接,我有一個朋友,她看不到老婆的香香肉就要死掉了。]
直播間觀眾們聽到了車門打開的聲音,然後晃了晃,先是看見了濃密的卷發,然後鏡頭偏了偏,對上了青年小半張臉。
彈幕頓時一肅:
[穆穆下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