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龍裔(1 / 2)

臣妻 阮阮阮煙羅 8315 字 7個月前

第148章

趙東林侍守在不遠處,憂心忡忡地望著聖上與永安公主,遠處,皇後也已在夜色之中,靜靜站望了許久。

……她擔心母後身體,故而來此,可人來到了慈寧宮中,卻沒有臉麵踏入殿內探望母後,母後如今憂懼傷身,都是因為她的生身母親……選在那樣特殊的時刻,殘忍地打碎母後美夢的,是她的母親,告知母後親生女兒已死的,是她的母親,指使朝臣跪在建章宮外,逼殺溫蘅的,也是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把母後的心,狠狠踐踏在腳下、踩得粉碎,令母後這幾日以淚洗麵、心如刀割,她哪有顏麵入內侍|奉母後,母後這時候,也並不想看到她吧……也許以後,都不想再看到她……

皇後人在慈寧宮殿外徘徊許久,一顆心也似如有刀刃磨割,雙足沉重,始終無法抬足入內,亦沒有轉身離開。

她站在殿外,望見溫蘅走出殿門,聖上跟走出來,望著聖上勸溫蘅進膳,為她披上披風,望著聖上就那樣坐在溫蘅的身旁,沉默地靜望著她,眼中隻她一人,目光深沉,似有無數心思情緒在隱忍翻湧,在艱難掙紮,卻似又隻有一股純粹堅執的信念,兩相交鋒,絞織得眸光複雜如網,將溫蘅全然罩在其中。

而溫蘅如無所覺,隻是沉默垂首,沉靜的月光,靜靜披落在他們身上,聖上一直靜守在她的身邊,任夜深月移,始終守在她的身旁,似要就這般深望著她,似要就在這靜寂的深夜裡,徹底定下決心,決斷何事。

皇後也就這般望著他們,一直沒有離開,她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望了多久,隻知月牙兒漸漸西移,深重的夜色,慢慢淡去,天色變得蒼茫,人如置身在山間雲霧中,她望著他們,也似霧裡看花,與他們隔著越不過的巍峨高山,耳邊寂靜地半點聲音也無,連自己的心跳聲,都似已聽不見。

天將黎明,慈寧宮內外仍沉滯地靜謐如海,燈火微茫,而武安侯府中,燈火通明,一記響亮的耳光,劃破將明的寧靜,狠狠地甩在了武安侯的臉上。

自太後四十大壽那日起,華陽大長公主的心情,就一直暢快得很,暢快之餘,她也沒忘記自己那個心軟的兒子,見他自太後壽宴之後,便滯在侯府之中,也不出門半步,每日裡不是喝酒,就是練劍。

她這孩子,她清楚得很,空有抱負才能,偏偏心腸太軟、太重情義,“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八個字,他從前不懂也做不到,但從這件事開始,他必得學著冷硬下心腸來,她會幫著他冷硬下心腸來,縱使之前再怎麼恨他不爭氣、沒出息,再怎麼因他與聖上的情義而猜忌防備著他,她都是愛他的,她隻他一個兒子,他是她與沈郎的兒子,她與沈郎所有的一切,將來,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溫蘅身世暴露,在大梁律法與先帝禦令之下,將連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必死無疑,再無回寰之機,華陽大長公主隻當這幾日是兒子的適應期,醉酒發泄幾日,等溫蘅身死,也就過去了,萬萬沒想到兒子這幾日滯在府中不出門,不是一味借酒澆愁,而是借此蒙蔽了她,想方設法地,將她保管的武安侯府祖傳丹書鐵券,尋竊了出來,要拿這丹書鐵券,去保溫蘅的性命。

華陽大長公主及時發現此事,氣得火冒三丈,趕在兒子拿著丹書鐵券離家赴宮之前,攔住他人,一巴掌就甩了過去,“你要拿武安侯府世代浴血奮戰得來的榮光,去換那淫|婦的一條賤命嗎?!!”

這一巴掌甩下,怒氣衝衝的華陽大長公主,見硬受了她這記耳光的兒子,雙目通紅地抬眼看來,眸中如灼業火,似能將這世上一切包括他自己燒毀殆儘,心中一驚。

她還未看清兒子眸中深意,兒子即已垂下眼簾、轉身就走,華陽大長公主忙緊拉住他的手,

又罵又勸,“你還年輕,日後娶妻納妾,孩子很快就會有的,那個女人腹中的孩子,不值什麼,他|她身上,流著定國公府的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也許有一日長大了,會向你這個生父,向我這個祖母複仇,養他|她在身邊,就像在養一條隨時會咬人的惡狼,不要也罷!!”

可兒子仍是聽不進她的話,一言不發,甩手就走,華陽大長公主追不上習武的兒子,急命府中會武的家仆攔住侯爺,不許他出門半步,可話音剛落,即聽兒子冷聲接道:“誰攔我殺誰!!”

家仆們麵麵相覷,眼望著侯爺大步向府門走去,不敢動手,華陽大長公主簡直要被這逆子氣死,怒下嚴命:“攔下侯爺!!再不動手,家法處置!!”

有家仆懼於大長公主酷烈之威,咬咬牙,動手阻攔,但沒過一會兒,就都被侯爺毫不留情地打倒,抱著幾被打折的腿腳,痛苦倒地。

餘下的家仆圍在侯爺身邊,望著往日溫和明朗的侯爺,此刻如一頭嗜血的獵豹,雙目赤紅,似在吞咽著深重的怨恨,誰撲上前攔他,就要被撕咬粉碎,心生懼意,遲遲不敢近前,隻聽侯爺再一次沉聲道:“攔我者死。”

華陽大長公主見她生養的兒子,眸光越過圍攔的眾人,看了過來,眼望著她,再一次聲平無波地吐出四個字:“攔我者死。”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兒子,一時被震得怔在當場,在家仆請示是否繼續阻攔侯爺時,也沒有回過神來,讓兒子得了機會,迅速闖出了武安侯府的大門,從牽馬至府門前的長青手中接過馬鞭,飛快翻身上馬。

一聲“唏律”馬鳴長嘶後,響亮急馳的馬蹄聲,踏碎黎明。

“紫夜”乃是當世神駿,天下無雙,急奔至府門外的華陽大長公主,命手下騎馬去追,卻仍是無可奈何地望著兒子一騎絕塵,踏著滾滾煙塵,與命爭時地飛奔入漸亮的天色中,越來越遠,再也不見。

天色將亮,一直沒有離開慈寧宮的皇後,望著身心俱疲的溫蘅,在無聲煎熬了快一夜後,耗儘心力,靠著廊柱昏睡過去,聖上輕攬住她的肩背,如護至寶,動作輕柔將她打橫抱起,送入西偏殿中。

西偏殿裡亮起微弱暈黃的燈光,皇後再也看不到什麼,隻是在將明的天色中默默想著,聖上是否正坐在榻邊,靜望著沉睡的溫蘅,一如在廊下那般……

……她從沒見聖上這樣長久地去看一個女人,沒有見他這樣眸光複雜地去看一個女人,像把自己全部的心,都掏了出來……聖上是否知道她也在慈寧宮中,卻已不在乎了,生死麵前,不再掩飾,光明正大地將溫蘅橫抱入殿,守在她的身邊……

聖上一直守在殿中,而她,如是孤魂野鬼,一直沉默地徘徊在殿前,天色大亮的時候,聖上推門走了出來,他看向了她,卻沒有說一個字,隻是望了一眼明亮的天際,像是已徹底做好了某種決斷,於晨風中大步掠走過她身邊,振袖向前。

馬蹄飛疾,清涼的晨風不斷地灌入衣袖,激得人身體發冷的同時,懷中的丹書鐵券,像是滾燙的烙鐵,緊貼著他的心,沈湛騎著身姿矯健的紫夜,飛馳在無人的大街上,奪時掙命,向巍巍皇宮趕去,這沉寂清晨的每一聲馬蹄踏響,都像是阿蘅的催命鐘,重重敲震在他的心頭。

皇宮東華門外立有“下馬碑”,大梁律令,除當朝天子之外,一切人等,均需在門前下馬,步行入宮,戍守東華門的禁宮守衛,聞聽馬蹄急響,見有人騎馬奔來,自然持戟要攔,卻被眼尖的守衛首領伸手攔住,“那是武安侯!”

世人皆知,聖上待武安侯情深義重,有如手足,在禮律之外,給予武安侯諸多特例,恩賜騎馬入宮,便是其中一條,但武安侯為人恭謹,從不因聖上看重而驕狂,也從未使用過這些特|權,今兒個,倒真

是破天荒頭一遭……

東華門侍衛收戟放行,目望著疾馳駿馬的武安侯,直朝建章宮方向奔去,他衣風獵獵的身影,在初升的朝陽下如染金邊,融入天光之中。

朝陽初升,皇帝未乘禦輦,一路走至建章宮外,望著殿前跪著的烏泱泱一片,俱已麵白唇乾,卻都咬牙堅持著,為首的聞成,見聖駕至,急切膝行向前數步,朝他磕首啞聲道:“陛下,先帝禦令不可違,大梁律不可違,溫蘅乃是罪人之後,必得死在禦令律法之下,才可平定民心,微臣身為刑部侍郎,依律行事,請陛下誅殺溫蘅!”

他身後的一眾朝臣,亦重重磕首,“臣等請殺溫蘅!!”

都道高處不勝寒,人站在這天下至高的禦殿前,微涼的晨風,也冷烈了幾分,初拂陽光的暖意,亦不能徹底消融這份冷意,風撲在耳邊,呼呼作響,中似混有踩踏的雜聲,嘯得人心神有一瞬間搖亂起來,多少舊事亦如風聲,呼嘯在心海掠過,但隻片刻,即已沉在心底。

諸事已定,不能回頭,形勢相逼,唯有向前,皇帝站在這天下至高處,負手靜望階下朝臣,聲氣雖淡,卻似重有千鈞,“爾等,是在逼殺龍裔嗎?!”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懶洋洋的貓10瓶;

【【【上章一些評論~】】】

網友:懶洋洋的貓評論:

等更

阿蘅對狗皇說感激是真感激恨是真恨

那麼現在對明朗呢

為什麼無淚?因為無淚可流怎麼哭都是諷刺和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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