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皇後娘娘的突然趕至,打斷了溫蘅借言試探華陽大長公主的計劃,她望著皇後娘娘與華陽大長公主走遠,將怯怯的稚芙摟入懷中安慰,稚芙心有餘悸地仰首問溫蘅道:“夫人,方才那個凶凶的人,是誰啊?”
溫蘅道:“她是華陽大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姑母,日後你若見著了她,離她遠些,不要招惹了她。”
稚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乖乖“哦”了一聲,溫蘅看稚芙經這一嚇,也沒早上出來玩的精神勁兒了,再看出來已有多時,日頭有些烈了,便握著她的小手道:“我們回去打絡子玩好不好?”
聽到要打絡子,稚芙的興頭一下子又起來了,笑著道:“好呀好呀,夫人上次送我芙蓉絡,這次,我也要學打絡子送給夫人!”
攜稚芙回到承明後殿後,溫蘅便讓春纖拿了許多五彩絲線來,手把手地教稚芙打絡子,因想著要編織一條最好的花絡送給夫人,稚芙學得猶為認真,緊抿著嘴、微皺著眉、卯足了勁兒的樣子,瞧著還真像一隻虎頭虎腦的小老虎,溫蘅遂講起了以前說過的玩笑話,輕點了點稚芙的鼻尖,道“虎父無犬女”。
稚芙在紫宸宮住了有幾日了,幾日不見爹爹,心裡也真想得緊,聽夫人說起爹爹,便道:“我也要打一條絡子送給爹爹,爹爹一定會喜歡的。”
她嘻嘻笑道:“我送什麼,爹爹都喜歡~”
溫蘅邊替稚芙理著五彩絲線,邊道:“你爹爹疼你。”
稚芙天真問道:“那夫人肚子裡小寶寶的爹爹,疼夫人的小寶寶嗎?”
正走到後殿殿門處、猛地醒覺既視感的皇帝腳步一頓,駐足門邊,探頭悄看細理絲線的溫蘅,見她手中動作一頓,微垂著頭,輕聲道:“他很疼愛。”
皇帝心裡浮起暖意,又見稚芙小心翼翼地看著溫蘅、結結巴巴地問道:“……姑姑說,夫人小寶寶的爹爹,是陛下,可我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其中的關係……我問姑姑,可姑姑不同我講清楚,也不許我問彆人,不讓我問夫人……”
溫蘅道:“可你還是問了。”
稚芙抿了嘴唇,像做錯事一樣,低下頭去,溫蘅放下手中的絲線,輕攬住她道:“沒關係,什麼話都可以和我說的。”
依偎在溫蘅懷中的稚芙,立即笑逐顏開,“夫人真好”,她道,“要是夫人是我的娘親就好了。”
佇立在殿門處的皇帝,微微唇抽,又聽稚芙問道:“夫人小寶寶的爹爹,真是陛下嗎?”
溫蘅輕道:“他說是”,又輕|撫了下隆起的腹部,眉目柔和道,“其實爹爹……也不十分重要,他|她是我的孩子,孩子有我就夠了。”
稚芙聽了,立搖了搖頭道:“不是的,夫人,爹爹很重要的,爹爹會教讀書寫字,會陪著一起玩,會做好多好多事情,如果沒有爹爹,小寶寶會好寂寞的。”
皇帝暗在心中誇了誇稚芙,又見她說著說著似甚是思念陸崢,微低了聲音道:“稚芙有些想爹爹了”,又抬頭看向溫蘅,“夫人想我爹爹嗎?”
皇帝心裡那剛浮起的誇獎,立就轉了彎兒,暗道這陸稚芙真是不經誇,稚芙可不知道門邊有位天子,在心裡把她誇了又罵,隻見夫人不說話,便天真爛漫地自問自答道:“爹爹前些時日,教我念了一首詩,詩叫什麼,稚芙想不清楚了,隻記得是說,當你想念彆人的時候,彆人也正想念著你,爹爹想夫人,那夫人,也一定是想爹爹的!”
溫蘅仍是沒說什麼,隻問:“你想給你爹爹,編條什麼樣的絡子?方勝還是連環?抑或柳葉、梅花?”
這事真讓稚芙犯了難,她將蹲在榻幾上睡覺的雷雷抱開了些,拿起先前被它壓著的各式花樣
圖紙,看了半晌,也選不出來,最後道:“夫人挑吧,夫人挑的,定是爹爹喜歡的。”
皇帝看這麼下去,接下來這絲線,也得溫蘅幫著挑了,這絡子,也得溫蘅幫著打了,這就快成了溫蘅親手打絡子送陸崢了,他陸崢憑什麼有溫蘅親手編送的絡子,他孩子爹都沒有!!
皇帝心中不快,冷著臉踱進殿內,稚芙看見聖上進來了,臉色還不大好看的樣子,怯怯地自溫蘅懷中站起,向聖上行禮。
皇帝“唔”了一聲,嗓音無波道:“你姑姑派人過來,讓你回去用午膳,快去吧。”
……可是今早出來前,姑姑明明答應她說,可以和夫人玩上一天再回去的啊……
稚芙心中疑惑,可悄看聖上龍顏殊無笑意,也不敢多說什麼、多問什麼,隻得乖乖道了一聲“是”,抱著睡得香沉的雷雷走了。
皇帝在溫蘅身邊坐下,看她眉眼淡淡地指繞著絲線,也不看他,似他人不存在,昨夜那番掏心窩子的肺腑之言,也似是他一個人做了一場夢,並沒存在過,自也沒能觸她心懷半分,“阿蘅”二字仍是沉在心底,無法在這青天白日喚出口,隻能和聲輕道:“朕聽說夫人上午在外頭遇見了華陽大長公主,有些言語衝突,夫人切莫將這等小事放在心上,為不值得的人,壞了心情,傷了身子……”
溫蘅繞線的手一頓,她回想著華陽大長公主的那些話,在心中思量許久,終是猶豫著開口道:“我想見……”
剛看了那份奏折沒多久、正懷疑明郎“蹭飯”動機的皇帝,聽到這三個字,心瞬間提起,她若開口說想見明郎,他不能不答應,不能不安排相見,可她若見了深愛的明郎,是否就會舊情難忘,他和她之間好不容易稍稍拉近些的距離,就又會變遠,搞不好她白日剛見完明郎,夜裡便又無法忍受與他同榻而眠,他就又得滾地上打地鋪,還是能不相見、就不相見為好……
……可她若堅持說要見明郎,他又怎好拒絕,若她因見不到而生悶氣,對她身體不好,對肚子裡的寶寶也不好,那可如何是好……
左右為難的皇帝,一邊暗暗焦心著,一邊聽她終於猶豫著說出口道:“我想見一見哥哥……”懸著的心立刻落回腹中,悄悄鬆了一口氣,和煦道:“這事好辦,你想見溫羨,朕以議事為由,直接召他來承明殿就是了。”
說罷,他看溫蘅仍未展眉,似是話未說儘的樣子,覷著她輕問道:“夫人是不是還想見見溫先生?”
溫蘅心中,甚是思念擔心父親,回回聽稚芙說爹爹如何,她便會想起自己的父親,心中牽掛,那日太後壽宴上,她和父親分彆匆忙,都沒能好好說上一句安慰的話,就匆匆離開了父親身邊,父親定然疑惑她去哪裡了,定也十分擔心她,她該和父親好好說說話,好好安慰安慰父親,讓父親不要為她擔心,可是,見哥哥容易,可打著君臣議事的幌子,悄悄相見,可若連帶著見父親,那就是溫家,又與她這罪人,過從親密、糾纏不清了……
皇帝看溫蘅遲遲不語,能大抵猜到她的心思,溫聲道:“夫人不必有顧慮,一切有朕來安排。”
幾日之後,禦駕秘密離了紫宸宮,一輛看似尋常的青布馬車,停在了京郊一座幽靜的宅院前。
趙東林親自打起車簾,欲扶聖上下車,但聖上不用人扶,身手敏
落了下了車後,伸手去扶楚國夫人,楚國夫人探身出車,抬眼望見宅院門匾上的“幽篁山莊”四個大字,便神色一怔,而後聽聖上笑說“令尊與令兄,都在裡頭等著夫人呢”,微垂眼簾,扶上聖上伸來的手,下了馬車,隨聖上入內。
皇帝看溫蘅一進山莊,走路行速,便比平日快了許多,生怕她不小心絆了摔了,連聲勸道:“時辰還早呢,夫人走慢些,不急不急……”
但心係父兄的溫蘅,知道多日不見的父親和哥哥,
就近在眼前,怎會不急,仍是一路急行向內,一旁跟走著的皇帝,遂隻能小心翼翼地盯瞧著,準備隨時伸手去扶,好在如此急行了一小會兒,便見到了提前等在山莊內、聞聲走來的溫家父子。
許久未見妹妹、幾乎心憂成狂的溫羨,忍住內心激動,欲先領著父親,向聖上跪行叩拜大禮,然而溫父一看見溫蘅,便高興得不得了,哪兒還顧得行什麼大禮,直接掙脫了溫羨的手,跑到溫蘅跟前,緊盯著她看,緊握著她的手問道:“阿蘅,你去哪裡了啊?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可是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你躲到哪裡去了?你為什麼不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