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自家小姐嫁入東宮的好日子, 定國公府上下,已為此喜氣洋洋地忙碌數月, 終在這成親前夜, 將事事安排妥帖, 滿心歡喜地迎等著明日的到來。
為人母的薛夫人,在這特彆的夜晚, 自是有千言萬語,想要對掌上明珠說, 但卻又怕囑咐太多太久, 一則惹了孝順的女兒掉眼淚,二則打擾了女兒安寢,明日可是女兒人生中的重要一日, 必得精神奕奕、光彩照人、笑著離開家裡才是,如是想著的薛夫人,將萬千為母柔情都暫先壓下, 起身離房, 笑讓女兒早些休息, 等著明日醒來, 成為大梁朝最美麗的新娘子。
十七歲的準新娘,在母親慈愛的調笑下, 紅了雙頰,又微濕眼眶,雖然她就嫁在京中,婚後可常與父親母親相見的, 但一想到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離家,真真正正地離開父親母親,心中還是溢滿了不舍。
因怕紅了雙眼會讓母親為她擔心,準新娘薛蘅,強忍著淚意,直等母親離開後,一人關上房門,方不再壓抑自己,她低頭背靠著緊闔的房門,任自己雙眸濕紅,任自己複雜的心緒,慢慢平複之後,方抬起頭來,透過朦朧的淚光,目望向她的閨房。
從前以青碧、煙紫二色為主色調的清雅閨房,如今入目,皆是喜慶的金紅之色,外間堆滿的各式奇珍異寶,皆是那人派人送來,大小箱籠之上,貼滿了“囍”字,內間的黃梨衣架上,懸掛著她的嫁衣,端莊華美的大紅赤金鸞鳳,幾要將她的雙目都灼紅了,一顆暗暗跳動的心,似也要隨那栩栩如生的赤金鸞鳳,揚展雙翅,翩翩飛起,不知要飛往何處去。
雖然婚事三年前即已定下,但真到了這成親前夜,薛蘅回想與那人相識以來的所有所有,仍是越想越是心亂,雙頰也越發暖燙灼紅,她正在這幽靜的春夜裡,暗暗心跳如擂鼓時,忽聽後窗一聲輕響,竟眼睜睜地望著窗戶被人從外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芭蕉掩映的窗前。
……太子……殿下?!
薛蘅疑心自己出現幻覺,但那窗前人影,卻直直地朝她看了過來,是再熟悉不過的麵容眸光。
薛蘅怔怔地走上前去,簡直疑心自己是在夢中,“……殿……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那窗前的大梁太子,原是滿麵笑容地望著她走近,可在眸光觸到她雙目的那一瞬,麵上的笑意僵住,聲音也小心翼翼的,“……阿蘅……你是在哭嗎?”
“……沒……沒有……”薛蘅忙抬手擦拭淚意,“沒有哭……”
窗前的太子殿下,在夜色中靜靜地望著她,麵上的笑意,也似漸隱沒入夜色中,她看不懂他幽深眸光的緊張害怕,隻聽他聲音輕低地問道:“……阿蘅,你是……不想嫁給我嗎?”
“……我……”
這樣的疑問,叫一準新娘,該如何回答,薛蘅拭乾淚意,又將話題轉回最初,“……殿下怎會在這裡?”
“……我……”
“我”了數聲,也沒能“我”出個所以然來的太子殿下,似突醒過神來,忙不迭低首,從袖中取出一小方匣,雙手遞與窗後的未婚妻,“我是來送這個給你的。”
薛蘅打開匣子,見裡頭盛放著一顆明珠,其碩大璀璨,在啟匣的一瞬間,連窗邊夜色都照亮了,饒是她出身公侯之家,亦未見過如此寶珠,不由麵露驚歎之意。
太子殿下看她似是喜歡,麵色也轉為歡喜,笑對她道:“這是我今兒剛從父皇那裡討來的,一得手就送給你,都趕不及明日了。”
薛蘅謝過太子殿下後,看太子殿下似無去意,靜了靜問道:“殿下還有事嗎?”
“我……我來,是還想告訴你,東宮的海棠花開了,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