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著灰暗的天空,很快閻起命令隊伍原地修整,然後一幫士兵便在自家將軍的帶領下脫去了身上的盔甲,分散到那些稻田之中,開始幫百姓們割起稻子來。
洛央是真沒想到,這其中竟是閻起的稻子割得最快最好,看著就是乾莊稼的一把好手。就連五歲的閻安也提著個籃子跟在一群小孩身後,撿著地裡散落的稻穗、稻穀,忙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洛央趴在車窗前,認真看向這些可愛的人們,眼中滿是柔色。
說實在的,閻起這個起義將軍乾得確實不錯。可偏偏他的名聲除了在他占下的幾座城池,其餘的地方,全都差到了極點。所有人都將他視為洪水猛獸。一旦聽見是閻軍來攻城,守城的將領包括城中的百姓基本都會誓死頑抗。即使抵抗不了,也要將城中的糧草全都燒個一乾二淨,絕不給閻起留下一分一毫。
相比之下,劇情中的楚毅就將自己的仁義人設經營得很好,打到後期,多的是主動開城門迎他進城的百姓們。
明明是個偽君子,可經過那些文人的筆杆子,他就成了最適合一統天下的仁君。
實際上呢,那些捏著筆杆子文人,哪個不是出自世家大族,亦或者受過世家的恩惠。對他們有利的,譬如楚毅,他們便能各種褒揚。對於出身貧家的閻起,就各種看不上,部分激進的還會出言詆毀,比如閻起吃人這樣荒謬的傳聞。
誰讓閻起頒布了各種嚴令,如欺辱婦女者殺,貪贓枉法者殺,世家之人犯法與庶民同罪,甚至還將本屬於世家的田地還給了百姓……
這樣的閻起,在那些文人看來,簡直毫無仁義之心,各種酷刑嚴令,活脫脫一個個暴君之相,如何能不對他口誅筆伐。
閻起如此糟糕的名聲,洛央覺得她得想個法子,替他扭轉一下。不然就算之後得了天下,恐怕也坐不安穩。最關鍵是不用再打那麼多冤枉戰,戰爭永遠是百姓們最受罪,戰後的恢複更需要大筆的銀錢投入。
思索間,洛央纖細的手指不斷在車窗上輕敲著。
誰曾想就在這時,閻起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抬手,一隻雙腳亂蹬的肥兔子便進入了洛央的視線,她眼睛霎時一亮。
見她麵露驚喜之色,閻起也有些小開心,他先前就猜到,似洛央這樣的世家貴女,定會喜歡兔子這樣乖軟的小獸。
“這個送你。”閻起將兔子往前一送。
洛央立刻抬起清淩淩的一雙眼,滿臉歡喜,“謝謝夫君,夫君你真好……”
這兩句話聽得閻起臉頰泛紅,不過還好有胡子遮掩,叫人看不清晰。
“但是……”洛央又開口了,“你彆把它拿得這麼近,有點熏人。一會做好了,命人給我端上一碗就好。”
閻起:“……”
“還有,多放點茱萸,我嗜辣。”洛央滿臉真誠。
閻起:“……”
也,也行吧。
當天晚上洛央就吃到了香噴噴的兔肉羹與烤兔肉,嗯,美味至極。
隻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此時的閻起等人終於趕在變天之前,替農人們收回了地裡的所有莊稼。
大軍是在百姓們的歡呼聲中,來到了淮安郡的城門之下。因為覺得新鮮,洛央撩起的車簾就沒放下過。
她看見了豐收的農人們臉上喜悅的笑,看見路邊野花盛放的模樣,看見淮安郡守軍們的歡喜鼓舞,還看見了城牆上張貼的各色告示,有朝廷的詔令,也有各種賊人的通緝令……
看著看著,洛央忽然福至心靈,她怎麼連這個也沒想到啊。想要替閻起、閻軍扭轉如今糟糕的名聲,有比報紙更便捷的方式嗎?
那些文人們就是手握筆杆子,才想罵誰罵誰,想誇誰誇誰。但如果洛央將話語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呢?一旦整個大越的人都習慣了報紙的存在,習慣了從上頭得知天下事,到時候想要扭轉閻起的爛糟名聲,也不過是幾篇報道的事情罷了。
洛央越想越興奮,可很快她又陷入了新的煩惱。首先報紙這種玩意兒,需要的財力、人力就不少,憑借著閻軍現在的規模,想要發展壯大太難了。其次就是筆者,洛央自己倒能寫,可讓她寫點軟文寫點小說還行,古代的詩詞駢文什麼的,她也不太懂。偏偏閻起手底下一溜的文盲,彆說其他,就連閻起自己,識得的字十根手指都能數得清。唯一一個會識文斷字的聞廉,也不過是他們村裡一個童生的兒子,學識實在有限。
要是能從哪裡拐點有名氣的文人大賢過來就好了。
洛央這麼想著。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見馬車外頭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洛央探頭往外瞧去。
隻見,閻起的麵前站著個膚色白皙,滿身富態的藍衣男子,正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瞧見洛央的樣貌,他便立刻瞪大了眼,語氣誇張,“將軍,該不會那就是你娶回來的清河第一美人吧?果真是沉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之姿,將軍好大的福氣!”
男子拍了下閻起的手臂,笑著衝洛央點了點頭。
洛央下了馬車後,也與他見了一禮。
這時,閻起的聲音響起,“不,她不是那個清河第一美人,她是我的娘子,洛央。”
聞言,藍衣男子詫異地看了閻起一眼,隨後又笑了起來,“夫人此等花容月貌,竟不是清河第一美人,那清河郡定然遍地都是盲人。”
明明是拍馬屁的話,卻叫眼前之人說得無比真誠。
隻一眼,洛央便知,這是個人才。
她掩唇笑了笑,便隨著閻起等人入了淮安城。
一進了那淮安縣衙,藍衣男子,也就是陶通,眼底立刻掠過一絲焦色,擺明了有話要對閻起說,隻不過礙於洛央還在,有些話他不方便說出口。
似是看懂了他眼中暗示的閻起安排洛央在軟墊上坐好,轉頭說道:“此處沒有外人,有話便說。”
“就是,夫人又不是外人咯,陶老二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樊梁不耐煩地說道。
一旁的聞廉、張倫、陳貴也讚同地點點頭。
陶通傻了,不是,這洛氏女才與你們相處幾日啊?對方什麼品性真的摸清了嗎?怎的就不是外人了?
哦,她不是外人,誰是外人,我嗎?
陶通氣悶,心裡想著既然是將軍讓他開口的,那他就說了,這麼重要的機密被洛氏女聽到了他也不管了。
陶通衝著閻起拱了拱手,“將軍,你先前來信,說已有了粗鹽提煉細鹽之法,此言可否屬實?耗費幾何?若耗費便宜,那我們這回真是要發了!”
一說到錢的事,出身商賈之家的陶通,眼睛歘的一下就亮了。
聞言,在場其他幾人齊刷刷地朝洛央看去。
洛央思索了下,“炭火會耗費的多些,其他倒還好,本錢應該不會高到哪裡去。”
陶通見閻起沒回答他的話,倒是這位洛氏女,說起來頭頭是道的樣子,好像那個提煉之法是她想出來的一樣……
才剛想到這裡,陶通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想法。
難道是……
也,也對。將軍還有他帶走的這幾個憨包都是什麼德行,再沒有人比陶通還清楚的了。這些人你讓他們上戰場打戰那都是數一數二的猛將,可要讓他們動腦子,還是動腦子將粗鹽提煉成價比黃金的細鹽,那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如今隊伍中唯一的變數,就是這位洛氏女了。
再聯想樊梁等人“諂媚”的態度,陶通瞬間想通了關節,衝著洛央立刻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各種好話不要錢地從他的口中冒了出來。
待親口嘗了提煉出來的細鹽,陶通喜得直接拍紅了手掌,表示這樣的細鹽,要是不能大賣,他提頭來見。
這時,洛央已經完全弄明白,這人就是劇情中那位富甲天下的陶富商了。聽說此人以前是閻起放牛的地主家的二公子,出身富貴,卻扭頭和閻起一起造了反,具備極高的行商天賦,一張巧嘴,甚至能將木梳賣給禿子,將銅鏡賣給瞎子。
同時他也是閻起爭天下失敗後,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人,據說是坐船逃去了崖州、安南那一片。
這樣的人才,洛央覺得,她完全可以和他展開各種合作。兩人說不定還能開個奇珍異寶閣,賣什麼?賣大越所沒有的香水、肥皂、銀鏡等等稀罕東西,就不信那些世家大族們不心動。隻要將奇珍異寶閣開遍整個大越,屆時報紙的發行就完全不是問題,實在一舉多得。
洛央越想,看向這位陶通的眼神就越灼熱,搞得陶通都有些心驚膽戰的,不是吧?他相貌就俊俏成這樣了?竟然讓將軍夫人看得這般目不轉睛?
唉,有時候,長得俊也是一種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