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四】(1 / 2)

與此同時,乾清宮。

小皇帝劉昕在殿中來回踱了好幾圈,這才按下了心頭那口被張繼賢給激起來的怒氣,轉頭去問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太監朱銘:“太後那邊如何?”

朱銘打小就跟在劉昕身邊,對於他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劉昕隻需抬個眉毛,朱銘就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遂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話,太後娘娘一起身,就問了朝堂上的事。她已經知道張侍郎進諫,求您立後之事了。”

頓了頓,朱銘又補充:“不過,太後對此事倒是未置一詞,隻笑而不語。”

“笑?!她還笑了?!”

劉昕感覺好不容易按下去的那口氣又猛地從心頭上躥起來了,衝得他好慪!

一看皇上麵色不對,朱銘趕緊改口:“不不不不!不是皇上您想的那樣!太後娘娘不是素來愛笑麼?她這一笑,並沒有任何的意義,就是……單純地微笑而已!”

朱銘這般解釋一番,劉昕麵色才晴霽起來。

給朱銘遞了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劉昕略一沉吟,道:“給朕時刻觀察著太後那邊的動靜,有什麼異樣的地方,記得及時稟報!”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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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小皇帝劉昕的重點關注對象,顧舒窈不負所望,開始搞事情了。

她要做的頭一件事,就是移宮。

因為劉昕登基的時候還未成婚,顧舒窈又嫌搬家麻煩,所以一直繼續住在皇後所居住的坤寧宮。

可現在考慮到劉昕要立後,顧舒窈就很自覺地把皇後的宮殿給讓出來,準備搬到太後居住的慈寧宮去。

聽到朱銘傳達來的信息,劉昕忍住了把手上茶碗摔地上的衝動,冷聲問他道:“她這是幾個意思?!”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確切的答案,但是朱銘哪裡敢回答,隻能含糊地回答:“興許……興許太後娘娘是覺得這坤寧宮住著不舒坦,要換個地兒。”

劉昕深深地看了朱銘一眼,泠然發問:“你當真是這麼想?”

跟了劉昕這麼多年,朱銘哪裡不知道他這是要發作的前奏?嚇得直接“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磕頭如搗蒜,哀求道:“皇上!奴才不過小小一個宦官,哪裡琢磨得透太後娘娘的心思?!還請皇上息怒,莫要同奴才計較!”

劉昕目光沉靜地看了朱銘半響,這才放過了他,起身道:“罷了罷了,朕何必和你置氣……朕,自己去問她就是了。”

————

劉昕來到坤寧宮裡的時候,坤寧宮上下正忙作一團,清點太後娘娘宮中的物件。

小太監一聲“皇上駕到”,唬得在場所有人趕緊停下手頭的事情,然後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劉昕隨意地抬了一下手,示意眾人平身,然後往殿裡看了一眼:“太後可在宮中?”

跪在劉昕近旁的一個伶俐的小宮女搶著回答道:“回皇上的話,太後娘娘這會兒在書房。”

聽到這小宮女聲音清脆婉轉,回答得又利索,劉昕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可也隻是看了這麼一眼,劉昕沒再說什麼,折身往書房行去。

劉昕才邁進書房,那背對著他在窗下作畫的太後便笑著問了一聲:“可是皇帝來了?過來給哀家瞧瞧,哀家畫的這幅畫如何。”

聽到太後這句話,劉昕原本板著的臉色才鬆和下來。

應了一聲“是”,劉昕邁步向前去。

看到皇上的臉色沒那麼難看了,跟在他身後的朱銘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忙衝著屋裡伺候著的人招手,示意他們麻溜地滾蛋。

把人都攆出來了,朱銘自覺地往門邊一站,身姿挺拔,立成了一尊合格的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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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動靜顧舒窈並不關心,她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這幅畫上,所以屋裡突然間安靜下來,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感覺到有人走到自己身邊,顧舒窈將自己的右手手肘掣了起來,平舉畫筆,問他:“皇帝,你看哀家做的這幅白鹿青崖圖如何?哀家怎麼瞧著……用筆有些寡淡了?”

顧舒窈話音方落,就感覺到身旁伸來一隻手將她手上的筆拿走,蘸了些兒墨,往她畫的白鹿上麵添了兩筆。

“太後用筆太過謹慎了。這白鹿有些煙火氣也無妨,不必和古人畫的那些個修仙也似的白鹿一般。”

劉昕一說話,顧舒窈才發現他靠自己靠得這麼近。

劉昕的氣息幾乎是貼著顧舒窈的耳朵來的,暖而潤,拂過她的麵頰,莫名地帶起了幾分曖昧的旖旎。

感覺到自己的臉猛地一燙,顧舒窈忙不動聲色地往左邊挪了一步,和劉昕拉開些距離了,這才往他添了筆墨的畫上麵看去。

隻見劉昕這兩筆是添在了白鹿的眉間,使得原本仙風道骨的白鹿,頓時變得活潑起來。

看到顧舒窈凝眉瞧著眼前的畫作,劉昕將手上拿著的筆擱回了筆架上,問她:“太後這畫可是要送給老師?”

王丞相是帝師,劉昕在私底下和顧舒窈交流的時候,都直接稱呼他為“老師”。

顧舒窈頷首道:“是,下個月就是父親的生辰了。我想畫一幅圖送給他做生辰賀圖。”

“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想來這是先生的夢想罷。隻是因為我,他才不得不留在京中……”

劉昕言語之間有些愧然。

聽他這麼說,顧舒窈終於回過頭來。

不回頭便罷,一回頭,顧舒窈倒是被嚇了一跳。

幾日不見,劉昕又長高了許多。之前顧舒窈還能同他平視,現在,一眼看去,卻隻能同他的下巴對視了。

少年的身體長得快,才剃過沒多久的下巴又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來,像是玫瑰花枝上的刺。

顧舒窈有片刻的失神,可她還是迅速地回過神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落在地上:“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對於父親來說,國家大義重於泰山,他個人的那點小小私心,倒是無足掛齒了。”

說完這段話,顧舒窈自己倒是有些惆悵起來。

彆說王丞相了,就連她自己,都很想從這個四方的宮殿裡跑路出去……

這勞什子太後,她才不想乾呢!

————

感覺到屋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劉昕不由得清咳了一聲,將顧舒窈已然發散的注意力又吸引回來:“太後為何要移宮?”

劉昕這個話題來得十分陡峭,聽得顧舒窈不由得一愣。

可她也沒多想,直接就回答道:“哀家到底是個太後,老是占著這坤寧宮也不好……早晚是個搬,不如趁著這幾日天氣不錯,直接挪到慈寧宮去罷。”

“是因為張繼賢在朝上說的那番話嗎?”

劉昕又問。聲音冷了三分。

和劉昕認識了兩年,顧舒窈對於這個死小孩的脾性還是有所了解的。聽到他這個語氣,顧舒窈就知道他不高興了。

抬起目光來瞥了劉昕一眼,顧舒窈轉身往茶桌那邊走去:“就算沒有張繼賢這番話,哀家也應當該搬去慈寧宮。皇帝不許遷怒於他。”

顧舒窈說話的時候,劉昕已經追了上來,並搶在她前頭拿起茶桌上的茶壺,替她倒了杯冷茶:“那太後此番移宮的舉動,可算是默許了張繼賢的諫言?”

兩人之間的默契,讓顧舒窈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劉昕手中的茶杯,卻不想他將手一縮,避開了顧舒窈的動作。

“太後,張繼賢可是攝政王的人!”

劉昕道。

“哀家何嘗不知道張繼賢是攝政王的人?”顧舒窈態度強硬地從劉昕的手裡搶走了那杯冷茶,拿起來喝了,又道,“可我們也不能因為他是攝政王的人,就不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太後你把他的話給放在心上了?”

“皇帝,你為何總是就著此事不放?張繼賢進言是一回事,你應當大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可將二者混為一談!”

聽到顧舒窈這話,劉昕的臉色猛地白了一白:“所以,太後您覺得……朕是該立後?”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的事情……”

“朕現在不想成婚。”

劉昕直接打斷了顧舒窈的長篇大論。

顧舒窈噎了一噎,倒是從善如流地轉變了話鋒:“皇帝要是現在還不想,那就不著急。”

“太後也不必著急著移宮。”

劉昕又道。

“這……”

顧舒窈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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