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麟垂眸看去,那印泥的顏色,與畫像上麵的‘血跡’十分接近。
唐公公道:“皇上,奴才已經仔細比對了,他的指甲縫裡,還有未擦淨的印泥,應該是作案之後,來不及去淨手的緣故。”
高麟陰沉著臉,一拍桌案,怒道:“狗奴才!你哪來的膽子?”
小太監跪在中央,抖如糠篩,語無倫次道:“回、回皇上……是、是奴才整理壽禮時,一時不慎,弄臟了莫衡公子的畫作,這才招來了誤會!並非有意詛咒太後娘娘!請皇上饒命!”
小太監說罷,不住地磕頭。
莫衡氣憤不已:“方才為何不說?”
小太監帶著哭腔:“奴才見皇上大發雷霆,實在不敢……”
沈映月道:“這印泥弄臟的位置如此明顯,你既然弄臟了,為何一點擦拭或者清潔痕跡也無?”
小太監神色一僵。
沈映月抬眸,看向高麟,道:“皇上,臣婦以為,一個小太監並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詛咒太後,陷害鎮國將軍府,他八成是受人指使。”
高麟微微頷首,表示讚同,道:“你到底受何人指使?若是說出來,朕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小太監麵色惶恐,隻機械地磕頭:“奴才不是有意的!還請皇上饒命啊!”
磕頭間,他的眼神不住地看向永安侯,但永安侯卻繃著一張臉,嘴角微動。
沈映月恰好看到這一幕,正有些疑惑。
卻見那小太監,忽然起身,一頭衝向了最近的石柱!
全場一片驚呼,唐公公大喊“護駕”,一時混亂不已。
頃刻間,那小太監頹然倒地,鮮血流了半張臉,一命嗚呼了。
他自絕的地方,離沈映月不過一丈遠。
沈映月不由得渾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死在自己麵前。
永安侯麵色白了白,忽然起身,走了過去。
他伸出手指,在小太監的脖頸處探了探,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永安侯拱手答道:“皇上,此人已經咽氣了。”
說罷,他衝旁邊的禦林軍一揚手,道:“還不把人處理掉!?”
禦林軍連忙上前,將小太監的屍體拖走了,地上劃出一道血痕,紅得耀目。
高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自然又驚又怒。
但如今人都死了,此事更無從查起,便隻得暫時作罷。
永安侯露出笑意,道:“皇上,不如讓禮部繼續走章程罷?可彆讓這插曲,擾了您和太後的興致!”
高麟看了太後一眼,隻見太後麵無血色,而群臣和家眷們也惶惶不安,也覺得現在不是適合追究的時候。
高麟見沈映月等人還在玉瓊台中央,便道:“方才事發突然,還好莫夫人聰穎,不然鎮國將軍府,便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沈映月斂了斂神,道:“皇上英明。”
太後卻有些可惜那副畫作,道:“好好的一副畫作,居然被歹人毀成了這般模樣……”
沈映月恭敬道:“若太後不棄,莫衡可重新繪製一副,獻給太後。”
太後的臉色這才好了些,微微頷首:“甚好。”
玉瓊台上,重新開宴。
雜耍的班子一入場內,立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那小太監的血跡,被擦得乾乾淨淨,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切如常。
而沈映月坐在席位前,沉默不語。
莫瑩瑩見她麵色不好,低聲問道:“二嫂……你怎麼了?”
沈映月垂眸一瞬:“沒什麼。”
她來到這個時代後,要麼是在府中經營,要麼是打理流光閣的生意,還從未麵對過這樣你死我活的局麵。
就在方才的一刻鐘裡,整個鎮國將軍府,差點成為了階下囚,而轉眼間,陷害他們的人,又突然血濺當場。
沈映月這才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你死我活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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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如期散了。
眾臣攜著家眷,紛紛離開玉瓊台。
永安侯帶著家眷準備離開玉瓊台,恰逢沈映月等人也站在一旁。
永安侯看了沈映月一眼,似笑非笑道:“莫夫人運氣還真是好,一眼便瞧出了那畫的貓膩,實在厲害。”
沈映月冷眼看他,道:“運氣好的是侯爺罷?”
永安侯勾唇:“夫人說笑了。”
說罷,他便攜著家眷,離開了。
沈映月看著他的背影,眸光更冷。
“莫夫人?”
沈映月斂了斂神,回頭一看,淡淡一笑:“唐公公。”
高麟親自護送太後回宮,便囑咐唐公公,留下來善後。
唐公公見沈映月等人站在此處,便特意過來打了個招呼。
唐公公看了沈映月一眼,笑道:“今夜之事,還好夫人隨機應變,不然,鎮國將軍府隻怕凶多吉少。”
莫瑩瑩和莫衡聽到“隨機應變”幾個字,頓時有些疑惑。
沈映月凝視唐公公一瞬,微微欠身,道:“多謝唐公公關照,這個人情,我沈映月記下了。”
唐公公卻什麼也沒說,笑著離開了。
直到上了馬車,莫瑩瑩才忍不住問出了聲。
“二嫂,唐公公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