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堯立在院子裡,忐忑地看著沈映月。
院子裡樹影婆娑,投下晦暗的陰影,讓人有些不安。
沈映月沉默一瞬,道:“將軍什麼時候同你說的?”
丁堯答道:“回夫人,是剛剛傳回來的消息。”
沈映月指尖微凝,側目看向丁堯,道:“早上還沒聽將軍說,怎麼這麼突然?”
丁堯沉聲道:“西夷圍城的軍隊,人數比料想的多,今兒上午又到了兩萬人,隻怕……會有一場惡戰。”
沈映月秀眉微蹙。
丁堯瞧了一眼沈映月的神色,繼續道:“夫人,將軍也是擔心您的安危,才想讓您回京的……畢竟戰場上瞬息萬變,禍福難料,您留在這兒,將軍也不能安心作戰。”
“這話是將軍說的?”
沈映月語氣淡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丁堯硬著頭皮答道:“夫人彆生氣……屬下也是按將軍的意思辦事……”
丁堯不敢抬頭,微微弓著身子。
沈映月低聲:“何時啟程?”
丁堯低聲道:“越快越好……夫人最好在城門落下之前,離開雲城。”
“那將軍呢?”
丁堯聲音越來越小:“將軍還在軍營裡忙著,隻怕沒有時間回來見夫人了。”說罷,丁堯出聲勸道:“夫人,您千萬莫怪將軍,將軍如今身份隱秘,待在軍中已經容易惹人懷疑,若是再頻繁進出,隻怕……”
時間沉寂了一會兒。
丁堯默默站著,背上出了一層薄汗。
“知道了。”
沈映月轉過身,離開了院子。
丁堯立在門口,看著沈映月的背影,神色複雜。
匠人們還在廳中等著沈映月。
沈映月回到正廳後,重新拾起笑容,對眾人道:“既然各位師傅,都願意助我鎮國將軍府一臂之力,那便記下名字,先回去罷……等南疆的玉行學堂準備好,我們再請各位登門。”
沈映月說罷,對巧雲遞了個眼色,巧雲便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賞賜,分發給眾人。
眾匠人得了賞賜,自然是眉開眼笑,簽了名字,便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待他們走了,沈映月才露出悵然之色。
“巧雲。”
巧雲應聲:“夫人有何吩咐?”
沈映月聲音清冷:“收拾行裝……我們回京。”
巧雲一愣,詫異地看著沈映月,道:“夫人,咱們才來沒多久呢,而且您不是剛剛見了匠人麼,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
沈映月眼睫微垂,看著手中的茶碗。
茶湯清澈,映照出她的模樣,似乎有幾分失落。
是啊……怎麼這麼快,就要回京了?
今日清晨,沈映月見到莫寒之時,他還柔聲安撫她,讓她放心。
怎麼轉眼間就要將她送走?況且,連告彆的時間都沒有?
或許……是她高估了自己。
又或者,是她不夠了解莫寒。
他是大旻朝的鎮國大將軍,是南疆百姓的守護神,也是忠勇世家的好兒郎。
他並不是她一個人的。
大敵當前,他本就應該戰事為先,自己在這裡,不過是為他平添麻煩罷了。
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回到京城去。
那裡,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她的照料。
茶湯漣漪漸起,在杯中輕晃。
沈映月抿了一口,隻覺苦澀,難以下咽。
她一貫從容淡定,來去隨心,如今生出的這些情緒,連沈映月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巧雲瞧著沈映月的神色,有些擔憂,輕聲問道:“夫人,您怎麼了?”
沈映月放下茶碗,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自持。
“南疆戰事已起,我們留在這裡,對大局無益……不如現在就回京城罷。”
巧雲見她神色堅決,也隻得點頭,道:“對了,孟師父隨我們一起回嗎?”
沈映月垂下眼瞼,道:“孟師父,他有自己要做的事,不能和我們一起走了。”
巧雲沉聲應是。
宅子裡的丫鬟小廝,都跟著忙碌起來,丁堯見眾人動了起來,便連忙叫人備車。
半個時辰之後,東西便收拾得差不多了。
“夫人……這個也要帶回去麼?”
沈映月聞聲回頭,卻見巧雲手中,拿著那個小兔子花燈。
沈映月微微一怔,接過巧雲手中的花燈。
花燈沒亮,但小兔子的眼睛依舊紅通通的,靈巧可愛,沈映月輕輕撫摸白兔。
丁堯叩了叩門,道:“夫人……車已經備好了。”
沈映月眸色微凝,放下花燈,站起身來。
她轉過頭,向中庭看去,依舊門廊空空,除了滿院子的守衛,並沒有其他人影。
沈映月輕歎一聲,道:“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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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出了宅子,迅速上路。
沈映月讓鬆青留下,去宛城尋找莫衡。
隨身隻帶了巧雲、鬆柏和幾個侍衛。
她這次出來,本就隱藏了身份,一路回京,也打算低調行事。
沈映月坐在車廂中,淡聲開口:“丁堯,你不必送了……回去罷。”
丁堯就坐在車夫旁邊,聽到車廂裡傳出沈映月的聲音,答應道:“小人手上也無旁的事,不如多送夫人一程。”
沈映月微微一頓,丁堯最近都在幫莫寒打聽南疆的消息,怎會無旁的事?
沈映月下意識問道:“丁堯,這次走得匆忙……他可有讓你帶話給我?”
沈映月並未指名這個“他”是誰。
丁堯卻道:“夫人,將軍說,讓您回京之後,好好照顧府中諸事,不必擔心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