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瑩瑩一笑,道:“還真的是糧食。”
說罷,她將信紙遞給兩人,羅端瞄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五千石!?這可當真是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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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城頭。
西夷今日的突襲,被莫家軍用箭雨逼了回去,雲城之外,滿地狼藉。
夜色闌珊,旌旗獵獵,莫寒靜立於城牆之上,一身甲胄,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
“也不知瑩瑩的生辰禮,送到了沒有。”
沈映月輕聲說著,踱步走到莫寒身旁。
莫寒見是沈映月,唇角揚了下,溫言道:“想必已經到了。”
興盛糧行的糧食,原本要全部送去北疆給宣王,但莫寒略施小計之後,那老板便將一半送去了北疆,另外一半留在了南疆。
沈映月笑了笑,道:“人家送去北疆的糧食,是到了才能付銀子的,誰知道被將軍派人劫了,直接送去了京城——宣王的對家,盛老板估計要淚流成河了。
莫寒露出笑意:“盛老板怎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宣王沒了軍糧,會氣得跳腳。”
兩人相視一笑。
如今正值夏日,但南疆晝夜溫差極大,到了夜裡,涼意甚重。
“冷不冷?”
還未等沈映月開口,莫寒便取下了自己的披風,罩在她肩頭,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沈映月指尖纖纖,被粗糲的手掌包住,暖意一絲絲透過來。
沈映月挑眼看他:“現在不冷了。”
兩人立在城頭,在幽深的天幕下,能看見點點繁星。
沈映月抬頭:“若是沒有戰爭就好了,這樣的夜晚,最適合看星星、喝酒。”
莫寒垂眸看她,隻見沈映月眉目清澈,嘴角噙笑。
莫寒低聲道:“是啊……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弱者無法止戰,但強者可以。”莫寒目光渺遠,沉聲道:“強者在威懾之餘,才能重新建立秩序和規則……我多希望,自己可以做到。”
沈映月看著莫寒的麵容。
前些日子,西夷不斷挑釁大旻,自他們燒了對方的軍糧之後,西夷便換了打法,已經猛攻了好幾日。
兩人都清楚,如今西夷大王子是急紅了眼,他不能拖,也拖不下去,必須速戰速決——這也是莫寒計劃中的一環,若是對方要和他們打持久戰,那京城必然失守。
莫家軍必須儘快結束南疆的戰役,馳援京城。
此舉風險很大,若是成了,南疆和京城都可保安寧,但若是敗了……結局可想而知。
這些話,莫寒雖然不說,但沈映月心知肚明。
大旻與西夷本就兵力懸殊,若不是莫寒用兵如神,雲城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沈映月凝視莫寒,道:“將軍,有句話說得好,‘儘人事,聽天命’,如今你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不要太逼自己了。”
莫寒微微一愣,看向沈映月。
他並未多說什麼,但沈映月卻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擔憂。
“夫人,你可知……對於沙場征戰的人來說,最怕的,不是戰敗。”
沈映月問:“那是什麼?”
莫寒道:“是失去信念。”
莫寒的目光,靜靜落到西夷皇宮的方向。
沈映月明白,他想起了莫元凝。
莫寒沉聲道:“你可知道,元凝姑姑自幼習武,立誌從軍,後來先帝親封她為校尉,她更是滿腔熱血,一心報國。當得知她殞命之時,闔府上下悲痛欲絕。”
“如今她雖然活著,卻經曆了那些慘事,她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堅持……以我對她的了解,她這般活著,還不如當初以身殉城,也少了餘生的掙紮和折磨。”
莫寒說著,麵有痛色:“這事也要怪我,這些年與西夷交戰,我竟從沒有發現過元凝姑姑的蹤跡……若能早些救回她,也許她不會受那麼多苦……”
沈映月反手握住莫寒的手指,低聲道:“將軍……其實,元凝姑姑不回來,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元凝姑姑自幼便有自己的理想和堅持,如今在眾人眼中,雖然她已經死了,但卻活成了她最初想要的樣子……這何嘗不是一種安慰呢?她如果回了京城,這些年的許多事,終究是蓋不住的,到了那時,她恐怕更難自處。”
“如今我們知道她活著,總歸是一件好事……活著,便有再見的機會。”沈映月聲音如風一般輕柔,徐徐在耳畔響起:“活著,便能生出源源不斷的希望。”
莫寒凝視沈映月,道:“有時候我在想,你到底是哪裡來的。”
沈映月側頭看他。
莫寒繼續道:“你與我認識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你清醒、獨立、果決,事事都從容不迫,有條不紊……許多事,我隻要說一句,你便能明白我所有的意思……認識你之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心意相通。”
沈映月微微一笑:“將軍是在誇我,還是誇自己?”
莫寒一揚眉,捏了捏沈映月的手,低聲:“自然是夫人。”
月光如銀,靜靜灑落下來。
城牆下淩亂不堪,殘存的箭支七零八落地杵著,而夜空裡卻群星璀璨,靜謐美好。
明日,便是南疆的最後一場戰役。
莫寒牽著沈映月的手,微微側目:“夫人,可願與我並肩作戰?”
沈映月忽然想起,在鎮國將軍府中,他曾經以孟羽的身份,對她說過這句話。
那一次,是邀她一起打雪仗。
而這一次,兩人卻是一同麵臨生死大劫。
沈映月一笑:“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