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走過來，握住扶光的手臂，嘴唇緊抿，一句話也不說，悶頭給他療傷。
顯然他怕自己多說什麼，又會哭出來。
空空也是盤膝坐在了一邊，顯然是準備在扶光飛升時，儘可能地用自己的防禦結界保護。
許栩也在一邊說道：“我偷你雷劫保護你！”
霜簡則是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能幫什麼忙，便趕緊說道：“我給你助威打氣！”
扶光看著這群為自己擔憂的人，在他的眼裡分明是一群小孩子，卻還是分外溫暖。
笑比清河的男人，似乎在這一刻放下了自己的心魔，終於輕笑出聲，身上的枷鎖在此刻卸下，他完成了籌劃了幾百年的計劃，也在此刻徹底結束。
無憾且圓滿。
他笑著對所有人說：“謝謝。”
這一日時間格外匆忙，各處都是要飛升的化神期巔峰的修者，倒是不顯得他們這一處是個例外了。
酸與也幫了很大的忙，卻連當麵道彆的機會都沒有。
飛升。
他們即將到上界。
傳聞中飛升九死一生，能夠成功進入上界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在飛升時殞落，身體的修為消散，仿佛又將畢生的修為還給了修真界。
這也是他們為扶光擔心的原因所在。
轟隆的雷聲，仿佛密布整個修真界。
到處是雷，沒有一處安生。
當雷劫到來，問閣的人都進入了警備的狀態。
真的開始幫扶光分擔，許栩才不得不感歎，飛升的雷劫就連她都難以消受。
可身邊的柔隻還是格外倔強，偏要幫自己的爺爺奶奶分擔雷劫，協助得指尖焦黑，銀牙直咬也不肯放棄。
許栩也不甘落後，全力以赴地幫助扶光。
扶光的心魔像是散了。
飛升過程雖然艱難，卻也在問閣所有人的幫助下堅持了下來。
飛升時，他看向問閣所有人，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又說了一遍：“謝謝。”
可惜聲音隱藏在雷聲裡，他們都未能聽清。
他們隻看到扶光的身影化為了一道金光，飛升至天際，最後散了一簇雲，就此消失。
所有人看著他成功飛升，齊齊鬆了一口氣，卻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仿佛問閣就此便不再完整了。
許栩拍了拍衣服收功，槐序趕緊過來幫她療傷，同時抱怨道：“你的手指都要分熟了。”
說著還要順帶準備給柔隻一起療傷，卻聽到了溫柔的聲音：“我來幫她即可，抱歉，我來遲了。”
看到鶯時到來，槐序驚喜萬分，卻沒有斷了自己的治療法術，隻是一直用目光跟隨著鶯時。
鶯時走過來揉了揉槐序的頭，才幫柔隻治療。
她在結束了五府天門的鬥法後協助眾修者療傷，之後一直趕路，走了很多個傳送陣，才能在此刻到達此處。
“鶯時，爺爺奶奶飛升了。”柔隻哽咽著道。
鶯時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嗯，所以我們也要快點修煉，去上界找他們。”
柔隻似乎被提醒了，忍住了眼淚道：“嗯！”
*
一年後，酒館中。
“酸與是飛升了，可許栩還在，會不會還有隱患？！她到底也是個惡煞體質。”
“她一直與祥瑞結伴而行，兩個人的氣運抵消，倒是不會產生什麼災難。”
“我覺得當年仙門大比的成績根本不能作數，那個問閣的扶光可是化神期巔峰，和一群築基期的修者比，也不知羞。“
“但是說起來，他當時是將自己的修為封印在了築基期，並未用超越築基的實力。”
“可他到底是老前輩，鬥法經驗足，哪裡是尋常築基期娃娃能比的？”
“這倒也是。”那人說完，又回過神來，“幾大家族全滅，鐘奚閣也沒了，怕是會有段時間不舉行仙門大比了。”
“浮雲閣不是最強盛的嗎？”
“他們可不敢走幾大家族的路子，畢竟下場他們也知道。”
“如今家族被滅，蘇家剩餘的幾個餘孽也在被追殺，怕是不久後也會絕跡。如今修真界百花齊放，倒是要比之前有朝氣多了。”
“可不就是，那幾家簡直就是害群之馬，欺壓了這麼多年，遭報應了，也是活該。”
“對了，問閣重新成立了，不過長吟天尊並未繼續留在問閣，而是回了唯劍閣，近期他們還在招收新的弟子，也不知能吸引多少人去。”
“這次誅殺幾大家族，問閣的功勞功不可沒，聽說各派掌門、宗主都前去道喜了。”
“我們過幾日也去看看熱鬨吧。”
客棧裡兩道身影一直在靜坐，一人身材纖長，身著玄色衣袍，一人身材纖細嬌小，曾經銀白色的門派服裝也被換掉，如今是一身鵝黃色的法衣，看起來嬌俏可愛。
他們終於等到了心心念念的燒雞，許栩拎著燒雞起身，不理會其他人的議論，快步出了門。
司如生放下了幾顆靈石，跟在了許栩身後，從她手中拿走了一個燒雞拎在手裡。
許栩趕緊說道：“我一個人拎得動。”
“你兩隻手都拎著東西，我牽不到你的手。”司如生說完，牽住了許栩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她有一瞬的慌亂，卻很快鎮定下來。
司如生還當許栩是害羞了，並未立即說話，免得她慌亂，卻看到許栩突然湊近了他，問道：“如生，我聽說道侶都會雙修，我們怎麼還不雙修。”
司如生被她的話驚得亂了步伐，走著路也顯出了幾分狼狽，他驚訝地看向她，問道：“誰跟你說的？”
“司如說的。”
“她剛複活沒多久，就不能老實點嗎？”
許栩還當自己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司如生生氣了，趕緊閉了嘴。
兩個人攜手走了一段之後，司如生才突然悶悶地開口：“等……門派成立完，我們幫完忙，我帶你尋一處僻靜的地方。”
“哦，修煉啊？”
“雙……雙修。”
許栩聽完趕緊點頭：“好，我非常期待。”
司如生的呼吸淩亂了起來，又羞又惱，也不知許栩重洗情感後，有沒有洗出什麼分寸來，這般直白的說話，他都會受不住！
很快他又安慰自己，這樣才是真實的她。
*
問閣重新成立，沒用什麼好的地界，依舊用的喜盈門送給他們的門派。
他們門派也將“窮酸”貫徹到底。
各大門派掌門、長老前來道喜，問閣也沒安排出什麼好的屋舍。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在院子裡擺了數張方桌，輩分高的坐的位置靠前，輩分低的靠後。
這也讓許栩等人能和荒玳他們一起坐著。
荒玳此刻還在打聽各處的八卦，槐序坐在他身邊跟著聽，聽得雙眼溜圓，顯然也格外感興趣。
槐序追問：“兩位掌門是攜手飛升的？那他們去上界會再續前緣嗎？”
楚應星回答得尷尬：“我們這些晚輩也不能妄加議論，不過他們在對抗家族修者時並肩作戰，幾次互相幫助，終於化乾戈為玉帛，飛升時渡劫也互幫互助，飛升時確實是牽手一起的。”
花鳶補充了一句：“他們二人一同飛升也好，到了上界還能互相幫襯。”
霜簡則是算了起來：“這一次同時飛升的修者這麼多，成功率高嗎？”
空空粗略計算了一番道：“這些修者多是被家族修者逼迫，被迫用法術封住修為，延遲飛升的，修為積攢的足夠，飛升的成功率大大提升。從各處傳來的消息看，這次飛升的成功率有五成。”
霜簡歎息：“唉，也是殞落了不少。”
空空卻在安慰：“相較於之前隻有不足二成的成功率，這次的確不錯。”
許栩坐在一邊安靜地吃著燒雞聽他們說話，司如生則是一直坐在她的身邊陪伴。
荒玳快速看了他們一眼後，問道：“你們結成道侶了？”
許栩搖頭：“不算，還沒雙修呢。”
“……”場麵沉默了許久。
司如生難得紅了一張臉，一個勁地喂許栩吃東西，免得她多說話。
霜簡和秦努力忍笑，仍舊未能忍住。
另外一邊，方儀和各大掌門寒暄，詢問道：“尋卿天尊啊，你的師尊飛升還順利吧？”
“有點小坎坷，但也成功飛升了。”
“不錯不錯，他在飛升前可有留下什麼話？”
尋卿天尊瞬間警惕，開始打馬虎眼：“並未多說，隻是交代我們要好好修煉。”
“我們問閣成立，貴派沒什麼表示？”方儀又問，這次問得更加直接。
尋卿天尊趕緊笑著說道：“自然會努力幫襯。”
“這就對咯！”
午乾也在一邊甕聲甕氣地說道：“隻要你不搶我們長吟天尊為問閣的師父，我們唯劍閣也會幫襯你們的。”
方儀卻很嫌棄：“你們唯劍閣沒比我們問閣富裕多少，窮酸劍修，我都嫌棄你來我們這裡蹭酒喝。”
“說得這是什麼話！”午乾氣得拍桌，卻又反駁不出什麼來。
喜盈門是對問閣幫襯最多的，此刻說話也有底氣，還跟長吟天尊攀談起來：“梁家倒了之後，陽鳴閣就已經不行了。經此一戰，陽鳴閣並未出手相助還暗中出招攪局，被修真界唾棄，想來也興旺不了多久了，之後劍修裡，也算是你們唯劍閣一家獨大了吧？”
“陽鳴閣不能倒。”長吟天尊回答得簡單，“有對比，才能顯得唯劍閣優秀。”
“也是，陽鳴閣得留下繼續丟人現眼，萬人唾棄。”
*
問閣整整熱鬨了日，才算是安靜下來，陸續地也有弟子尋來，想要加入問閣。
他們並未隻收單靈根，像玄清子也會收幾名願意學習陣法的。
方儀也能收一些其他弟子，隻是不教五行運轉法則罷了。
問閣的弟子裡也有人到了元嬰期。
按理來說，修者到了金丹期已經有資格收徒，他們卻沒有收徒的意思，卻願意幫師父們帶一帶新弟子。
這也使得問閣弟子學來的功法都雜七雜八的，甚至還教了兩名醫修出來。
熱鬨退去，又有一人來了問閣。
並沒有誰來招待她，隻有司如生和許栩聞訊出來，看到她之後也沒有如何熱情地打招呼。
司如看著司如生和許栩，神情若有所思。
許久，她才問了出來：“阿與她飛升前，可有留下什麼話給我？”
許栩抬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接著看向司如生。
司如生更是不知：“那段時間，我沒和她怎麼接觸過。”
“一切都很匆忙。”許栩回答道，“但是能看出來，她還是最重視你，並且交代我說，學了她的功法，就要努力保護你。”
聽到許栩的話，司如苦笑出來：“所以我和她再想相見，就隻有等我飛升了嗎？”
許栩點頭：“我會在你飛升的時候，給你護法。”
司如最後看向司如生，上下打量他，仿佛是第一次認真地去看自己的親生兒子：“之前，我確實將你當怪物看待，你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感受得分明，你很多次恨不得殺了我。所以我對你又恨又怕，就算你誕生後纏著我叫娘親，我也親近不起來。”
司如生聽著她的話，並未言語。
倒是許栩先說道：“我理解你，可當時如生也無法控製。”
“未曾給過你正常的對待，的確是我的不對，你願意收集複活我的東西，還親自將我複活，我也對你感謝。”司如說著，垂下了眼眸，“可你我注定無法和睦相處，我也隻能祝福你們二人能夠幸福。”
司如說著轉身離去，走進溶溶夜色之中。
司如生突然喚了一句：“娘。”
司如停住腳步，回過身來看向他，聽到他認真地說出二字：“保重。”
“嗯。”
*
曾經以為烏雲散不儘的天，如今也變得風輕雲淡，遍是晴朗蔚藍。
曾經無法掙脫的命運，也靠自己的努力而改變。
問閣成立之初，被人質疑，招人嘲笑，仿佛是界的笑柄。
可經過了時間的考驗後，再次提起問閣，再無人敢質疑。
六個性格、遭遇各不相同的人聚在了一起，成了同門，再未斷了情誼。
一起鮮衣怒馬，行走世間，行俠仗義，肆意快活。
隻等上界重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