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抓蟲)(2 / 2)

她取了膏藥往回走,剛到門就聽到林奶公大驚小怪咋咋呼呼的聲音。

“哎喲喂,六姑娘這當姐姐的咋下那麼重的手?九少爺,痛不能啊?”周憲的奶爹看著周憲被戒尺抽出來的又紅又腫的傷痕,心疼得直叫喚。

周憲的臉色有些怪異,痛是一點都不痛,連疼都算不上,他隻感覺到麻癢。

但他嘴硬,且被抽了一頓,才十歲出頭的少年郎自尊上過不去,“她才不是我姐,那曾老頭辱我罵我,三天兩頭地罰跪,她也不管,隻會不問青紅皂白地抽我!”但說著說著,不由得就紅了眼眶,他是真傷心了。

聽周憲提起這個,林奶公心疼了,“九少爺,膝蓋還疼不?不然就讓奶公給你揉一揉?”

周蓁蓁腳步一頓,當她不知道曾老夫子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嗎?但臭小子,收拾人不是這樣收拾的。

他此次將曾老夫子氣走,外人隻會覺得如此忤逆師長,不尊師重道。如果再由曾老夫子在外一說,更會讓人覺得他小小年紀就品性不好,不堪教導。

前世不就是這樣嗎?曾老夫子借著這次被氣走一事,姿態拿捏得高高的。

前前後後他們周家和外祖李家賠了多少禮,讓他賺足了臉麵。

但最後呢,人家禮是收下了,對於再回來教導周憲一事就是拒辭不受。

自古以來講究天地君親師,有曾老夫子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以致於後來他們再也請不到好的夫子來教導周憲。人家一聽他的名字,就罷罷手,拒辭不受。

曾老夫子此次真可謂是踩著周憲上位。但因為他占據道德至高點,在這事上,他們和他講道理是注定吃虧的,即使贏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抽他這一頓,實在也是形勢所逼。所謂長姐如母,她雖非長姐,但身為他的姐姐,也是可以管教他的。

在彆人眼中,這一頓抽打,也算是管束或者懲罰了。

當然周蓁蓁也沒打算就這麼算了,她還記得前世發生了一件事,曾老夫子在不久後就被人給掀翻了。

他挨這頓打,傳到曾老夫子耳中,應能解一解氣了。她現在隻需要他暫時閉嘴,不故意在外人麵前敗壞中傷周憲的名聲就好。

現在且忍他一忍,吃點小虧堵他的嘴,省得他中傷周憲太過。若他還想擺著高高在上的姿態,等她爹或者她外祖父低聲下氣地去請他,那算盤就打錯了。最好還能給他找點事來忙,到時再痛打落水狗補刀就是了。

周蓁蓁在心裡盤算著。

這時,周憲發現她了,還眼尖地看到她手上拿著的藥瓶子,當下頭一扭,不坑聲了。

倒是林奶公,見到她手上的藥,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哎喲喲,六姑娘手上的是治外傷的藥?奴才給九少爺塗上,俗話說呀,打是疼罵是愛,姐弟倆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不過六姑娘,以後有事咱動嘴不動手啊......”

周蓁蓁看了那小子一眼,“他膝蓋的傷也抹上藥水,然後替他揉一揉。”

周憲還是不吭聲。

周蓁蓁苦笑,這小子還不識好人心哪,這一頓過後,自己肯定要是被罰跪小祠堂了。

他要是不挨這頓打,那頂撞氣走曾老夫子一事,等待他的就是來自她祖母的懲罰了,且為了消曾老夫子的氣,這懲罰隻會重不會輕了。

現在,他被抽了一頓,她祖母應該不會再嚴厲處罰他了。她等於將會降臨到他身上的處罰轉移到她身上。

從周憲處出來,周蓁蓁知道,周憲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一樣長成上輩子那樣的廢物點心。

現在人還小,費點心思應該還能掰得過來,一旦再大些,就難了。

但她想接管周憲的教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得先過了她祖母和她爹那關。

她爹容易,她祖母那關就難了。

這事她得琢磨琢磨,她已經做好了長期的心裡準備。反正他們三姐弟,就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

跟在周蓁蓁身後的雲霏憂心忡忡,六姑娘對九少爺下那麼重的手,何老安人知道了一定不會饒過主子的。

而馮奶娘則是腳步輕快。

雲霏提醒了周蓁蓁一句,她點了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然後目光不著痕跡地看了馮奶娘一眼,連雲霏都能想到的事,她奶娘會想不到嗎?隻不過是心中積了怨而已。

有了這樣的明悟,回蒹葭館時,周蓁蓁故意走得很慢。

果然,她在半道上就叫萱北堂的人叫了回去。得了她祖母何老安人的一頓訓斥之後,被勒令罰跪三天小祠堂。

周盈盈回到自家院子的時候,她娘謝氏剛和鋪子裡的掌櫃的對完賬,眉頭輕蹙,這些鋪子的盈利還是少了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方能不為銀錢發愁。她看到周盈盈進來,朝那些掌櫃的點了點對,然後讓他們回去了。

謝氏心細如發,女兒一進門,她就察覺她的情緒有些不對,不像是去萱北堂儘孝後會有的神情。

她自是少不得過問一二,周盈盈隻推說沒什麼。

她旁邊的熒玉卻是一臉的憤憤。

謝氏知道從女兒口中是打聽不到什麼了,她也不著惱,女兒這樣不說嘴不告狀才符合大家女子氣度呢。況且她想知道什麼,不是有個現成的人嗎?何苦讓女兒做那搬弄口舌之事?

“熒玉,你來說。”謝氏點了點。

沒一會,謝氏就從熒玉得知了在萱北堂以及出來後那一路發生的事,聽到與周蓁蓁有關,她不由得對女兒說道,“你和她計較什麼?她就是個混不吝的,你和她講道理能講得通嗎?”

“女兒是誠心為她好才說那話的——”

“豈知她不領情是吧?”

周盈盈不說話,可不就是不領情嗎?

“傻孩子,彆和她在一處計較,你和她是不一樣的.....”深的謝氏沒有說。

得了親娘的安慰,周盈盈膩在她懷裡,“娘,當初祖母讓您教導六姐姐時,你要是接手了,在娘親的教導下她一定長成了知書達理的模樣了。”而非野蠻生長,長成現在一副尖酸刻薄不分好歹的模樣。

她嬸娘李氏去世後不久,她祖母覺得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是提出過讓她娘順勢接手教管六堂姐和九堂弟的。

自家女兒難得的小女兒態,謝氏愛憐地摸摸她的頭,笑罵,“小心沒良的,你這是想累死為娘啊。為娘要教導你,還要管你兩個哥哥,哪還有精力管他們啊。”

她婆婆不耐煩悉心教養她二弟妹李氏的兩三個孩子,讓她接手,她哪肯。這種事吃力不討好,做好了就是你應分的,做不好就是她的錯,她又不是沒孩子,有那精力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孩子身上呢。

周盈盈被她娘說得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外頭有丫環在探頭探腦,這模樣一看就知道有事。

熒玉出去了。

當她回來時,表情很奇怪。

“什麼事?”

熒玉神情恍惚,

“六姑娘無緣無故拿戒尺將九少爺抽了一頓......”

周盈盈一愣,她六堂姐這是發什麼瘋?

謝氏的嘴角微微勾起,真是現世報,想到剛才女兒在她那莫名受的氣,謝氏頓時暢快了。

周憲縱然是她的親弟弟,卻也是周家男丁血脈,豈能容她無緣無故地抽打?

謝氏臉上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娘就說了,你六堂姐那性子,自己都能將自己折騰個死去活來。她的事,你以後彆沾手,省得惹來一身騷。”

果然沒多久,就傳來周蓁蓁被何老安人斥罵並罰跪小祠堂的消息,連前因後果都清楚了。

聽到前因,周盈盈一愣,猶疑地問道,“娘,你說六堂姐有沒有可能是故意的?”

謝氏不以為意地說道,“她哪有那個腦子啊,估計就是恨鐵不成鋼吧。”不過真是幸運,倒是周憲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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