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第26章

莫老安人服過藥之後, 大家都在等她醒過來。

在場的人也沒人出聲讓她和周宸離開, 周蓁蓁也樂得裝傻。

族中的老爺們在低聲地商量著剛才之事,這事得儘快有個結果。

商議的時候,有些人頗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們都在想剛才宗房大老爺周海拿回來的那顆藥, 老大夫說是好藥, 如果一會莫氏真的醒了, 就證明他所言非虛。

但這藥周海打哪來的?是宗房自己的珍藏, 還是四房的?他們可沒忘記周海將四房李氏的女兒帶進來這一點, 而且她還指點了怎麼用藥, 後者的可能性很大啊。李家本就豪富, 李氏有些壓箱底的珍藥也不奇怪。

此時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出聲詢問, 因為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不過心裡都打定了主意, 稍後得抽空向四房小二房打聽一下他們手上那樣的藥還有沒有,有的話看看能不能弄點壓箱底預防萬一。

回春堂的老大夫也沒問,卻在心裡暗暗感歎周氏一族的底蘊深沉, 他到六房來看了兩次病, 兩次的病都非常棘手,但周家的人前後拿出來兩種好藥,將問題解決了,這兩種藥都是他沒見過的。

周涎身為四房房長裡唯二的男丁,六房發生這樣的大事,需要族議, 他們四房也是有資格參與的。一般情況,他大哥周溶在的時候都是他來的,份量也足夠。這不是他大哥不在廬江,所以他來了。等他協助族中長輩將來參加鄭氏殯禮的客人都送走了之後,他來到六房的大廳,但他沒有想到,會在這時見著女兒。

再看女兒旁邊的周宸,他以為是他將女兒帶進來的呢,見她沒有被請走,他也就沒作聲。

但很奇怪的,他一坐下,左手邊的三伯衝他笑了一下,右手邊一向不苟言笑的五叔竟然朝他和善的頷首,嚇了他一跳,這很少見啊,況且還是今天這樣的氣氛之下。

周涎坐下後沒多久,莫老安人就悠悠轉醒。

眼睛還算正常,沒有斜視,但嘴巴歪了,說話也不甚清晰,腿部有震顫,估計以後走路都要柱著拐杖了。

周蓁蓁一看便知是中風的後遺症了。

莫老安人一見到屋裡的人,估計是想起昏倒前的事了,整個人立即就激動起來,臉部都扭曲了。

老大夫連忙說,“可不能再激動了,再發病的話,可沒藥可用了啊。”那樣的好藥有沒有第二粒還不好說,即使有,在場也沒人願意她這樣浪費。

“即使有藥,再來一次的話,恐怕就不止嘴歪了,眼睛斜流口水都有可能。”

“娘,你就不要動肝火了。”周涎有些不耐。

估計這次暈倒也嚇著她了,老大夫的話,莫老安人很聽得進去,於是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接著就是莫老安人哆哆嗦嗦地哀求族長老太爺替他們六房做主,“族族長,你你可...要替...我...們六房...做主啊,不不然,咱們六...六房...就要沒...落啦。”

一段話她很費勁,說得斷斷續續的。

鑒於她剛才那一場,大家都耐著性子聽她說完。

周蓁蓁發現莫老安人也挺有意思的。

她此時也不提報官一事了,估計心裡也明白,且不說此事牽扯到自己的娘家人,再往深處想,買進鄭氏產業的七八家大家族也不是好相與的。估計她也知道至少九處的產業拿回來的希望渺茫,都是貨銀兩訖的交易,且都上了契,儘管是以低價買進的,但仍屬正當買賣。

即使報官,也告不贏啊。

此刻她哀求族長做主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外人刀劍相向,就看誰棋高一招,而本族人卻不能這樣,否則便有辱周家門風。不得不說人老成精。

族長太爺點點頭,隻叫她安心養病,說這事他們會辦好的,必不會叫他們六房就此沉寂沒落的。外人是外人,一挑七的事他不會去乾,族人趁虛而入吃進去的三處產業,他會主持公道,讓他們吐出來。

得了這個保證,莫老安人安心了。

族長太爺卻在轉頭,讓兒子周海帶著人將莫家給抄了,宅子也給變賣了。

裴華趁機將在碼頭抓到莫家人時搜括而來的財物如數交給了族長太爺。

他們周氏有三房是低價購入了鄭氏的產業,但也是花了銀子的,以及過戶的稅銀,這些都要在莫家討回來。這些銀錢都會在周家宗房、三房、七房將那三處產業退回來之後分彆補償給他們。

這樣的處理方法,族長太爺是征詢過周泓的意見的。

周泓對此毫無異議,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基本上是死貧道不死道友的心裡,哪裡還能顧得上便宜舅舅。再說,若非莫家,他還是坐擁萬貫家財的人。況且莫家之前是怎樣的破落戶他還不知道嗎,這些年全靠吸他們六房的血才這麼肥碩的,現在他不過是將屬於他們六房的東西拿回來而已。

族長太爺幫忙處理這事,附帶的條件就是這三處產業歸還回來後隻能落在周宕名下,他這個父親有打理權,直至周宕成年。還有,讓他搞定他娘。

對這附加條件,周泓皺著眉答應下來,要是沒今天的事,他指定爭上一爭,但現在,他害怕他抗議的話僅剩的三處產業都要沒了。

大家都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哪知裴華還有話要說。

“其實今日將諸位長輩留下,是晚輩有一事需要請諸位做個見證。”

裴華心說,真當他那麼好心地幫六房追討損失呢。這僅剩的三處產業,說是落在宕哥兒名下,先由周泓打理,等他成年後交接,到時還能剩下多少?

“裴大人請說。”

“是關於宕哥兒的,鄭嬸子生前最憂心的莫過於一雙兒女,其中又以宕哥兒為最。以往素日裡,宕哥兒性子調皮,常氣得其祖母其父親肝火上升。鄭嬸子時常憂心,宕哥兒是否命中與其父其祖母相衝,故私底下請了無難大師幫忙相看,得出了宕哥兒果然與其父其祖母相互妨礙之結論。無難大師的意思是宕哥兒最好與其父其祖母分開住,最好是一南一北,方能相得益彰。故我義父想將宕哥兒接到京中小住幾年,這事我鄭嬸子也是同意了的。這是鄭家嬸子的手書,請泓大叔和諸位長輩過目,然後參考過往,予以斟酌。”

裴華這一番話隻提宕哥兒,沒提周秀秀,倒不是鄭氏重男輕女什麼的,她兒女一樣的疼。隻是她知道,兒子在,女兒就能安。一雙兒女都帶走,是不可能的。於周家而言,臉麵上也不好看。女兒留在周家六房或許會吃些苦,但並不妨礙到什麼,性命是無礙的。這年頭沒有娘家兄弟依靠的苦她自個兒是吃得夠夠的了,所以即使為了女兒,她也要拚儘全力護著宕哥兒。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裴華說那麼多,前麵都隻是鋪墊?

周蓁蓁也訝異了,她猜到裴華努力救莫老安人定是另有目的,卻沒想到會是這個。隻是周宕去京城,住哪裡呢?裴華的義父裴箴他妻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待見他呢?

族長太爺和各房頭的人都在沉吟。

其實這話不過是借口罷了,但鄭氏去世之後發生了那麼多事,特彆是竟然還發生了周宕重病傷及腎水日後子嗣艱難的事。

周宕這個嫡子怕是廢了。不過這些都不是他們著重考慮的,他們考慮的是周宕繼續留在六房,會不會有性命之危?

“不行!”

周泓不同意,再怎麼說周宕也是他的嫡子,哪有外出幾年的道理,況且,還是給那個人照顧!一想到這,他嗓子堵得跟什麼似的。

莫老安人醒過來後就去了旁邊的屋子,事情沒解決,她不肯回後院。她始終對族長太爺的處置感到不放心,於是讓仆人扶著她又來到正廳,正好聽到這一番話。

“讓讓他走,走!”

莫老安人本來話都說得不利索的,但這句卻是極為清晰,顯然是用了大力氣憋出來的。

裴華隻提妨礙,沒有說刑克兩個字,但莫老安人自己就腦補了很多戲,特彆是她這次中風,更讓她對無難大師的話深信不疑,當下就心不迭地要將周宕趕走。

在場的人見了,不免覺得心中一寒,隻覺得她這為人祖母的,心腸也真是硬,才這點大的孫子說送走就送走了。

“娘!”周泓喊。

裴華對此並不算意外,“這樣吧,無難大師也來了,我們請他進來?還有宕哥兒,總該問問他的意思。”

無難大師是和周盈盈他們一起進來的。

周盈盈看到周蓁蓁在大廳,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很意外的樣子。

無難大師將眾人掃了一遍,道了聲佛號,但目光掃過周蓁蓁時忍不住停頓了一下。

相互見禮之後,他很客觀地說道,如果周宕一直留在周家,與家人相互妨礙,六房就會不得安寧。如果能離開,最好是去北方,他與家人一南一北,不僅家宅安寧,兩者還能相得益彰。

這也證明剛才裴華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