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小修)(1 / 2)

第42章

很平鋪直述的一句話, 卻讓人聽出這話裡的燥意, 帶著一絲篤定和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質問。

熟悉的聲音讓周蓁蓁回過頭, 果然看到袁溯溟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少年擎長的身軀,定定地站在那裡, 倔強地注視著她, 整個人帶著一絲外人難以察覺的委屈。

周蓁蓁看著他, 輕輕一歎,眼前的人還是個少年郎哩,尚未成長成為後來那個殺伐果斷溯溟公。

袁溯溟漆黑的雙眼凝視著她,似乎固執地等著她的答案。

剛才在裡麵,他真的是越看越生氣, 她拒絕了他,與他劃清了界線,她就挑了這麼一個人對好嗎?她明知道他的身份的, 卻選了一個不如他的人, 顧淮, 嗬嗬……

所以她出來船艙後, 不久後他忍不住將霍東來打發了也跟著出來了。

周蓁蓁不知道,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來, 也惹來了裡麵有心人若有似無地猜測。而袁溯溟縱然知道, 但那又如何?

她行棋放水的事, 周蓁蓁並不意外袁溯溟能看出來。

“顧淮的棋藝還是非常不錯的。”真下到最後,她也不一定能贏。

袁溯溟嘴唇微抿,他微微垂下雙眼, 袖口下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她這是在稱讚顧淮嗎?她知不知道,比起他來,顧淮不如他多矣!

周蓁蓁輕聲說道,“其實無論與誰對弈,結果都是一樣的。”她並沒有想贏的**。

後麵這話奇跡地安撫了他,袁溯溟眉目舒緩,她是在解釋,她並非對顧淮特彆,隻是不想在上麵浪費時間嗎?

隻是,“你不想贏?”

袁溯溟敏銳地捕捉到這點,不想贏就是那些彩頭中沒有她想要的,這裡當然也包括了他特意讓阿譽放下去的綠板指……

周蓁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手扶在船杆上,眺望著看不到邊際的湖麵,“我此行就想來看看這湖光山色。”所以對裡麵的各種比試並不感興趣。

袁溯溟緩步上前,他的手扶上船杆,與她一起觀這湖光山色,似乎這巢湖的風光都平比如要美上幾分。

周蓁蓁就站在他旁邊,能感覺到他氣息愉悅。如果用後世的一句話說,就如同一顆海草海草,浪花裡舞蹈……

“你想讓你弟弟拜祝夫子為師?”

他的話讓周蓁蓁所有的想象戛然而止,她筱地轉過頭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袁溯溟沉默。

不遠處的阿譽聽到六姑娘的質問,替自家公子捏了一把汗。公子怎麼就將這事說出來了?果然是色令智昏嗎?

在袁溯溟沉默的時候,周蓁蓁心思百轉,很快就捋清了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地方。畢竟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神童那書一出來,她的心思是瞞不過他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因為神童那本書吧。”周蓁蓁很肯定地說道。

袁溯溟沒有否認她的話。

知道了書的內容,看了寫在故事最初的序言,還有結尾,他能猜出她的目的,也就不奇怪了。

特彆是最後一段,她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痕跡太明顯了。當然,也可以叫一箭雙雕,還可以叫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像祝良這樣的準大儒,‘四為句’對他的觸動一定是非常大的。隻要能觸動到他,她為周憲拜他為師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但袁公子未免也太神通廣大了點,她昨晚剛送去的稿子,木子書苑還在刊印的書,轉眼眼前的人就知道了全部內容。

所以她說,有時候聰明人太討厭了。她甚至生出一股既生‘周’,何生‘袁’的感慨。

“那本書寫得不錯,就是有點過於理想和天真了。”這是袁溯溟對她寫的那本神童話本的評價。

不遠處的阿譽都忍不住撫額了,我的公子啊,你就不能誇誇人六姑娘嗎?非要一張嘴就是批評否定的話?這擱誰誰樂意聽啊。

如果阿譽知道注孤生這個詞的話,他感覺自家主子就是注孤生的命。

周蓁蓁沒有否認這一點,她的定位就是這樣的啊。

“你想要你弟弟周憲以神童為目標,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沒辦法做到像神童一樣的過目不忘,對他的打擊會有多大?”袁溯溟問她。

周蓁蓁倒不擔心這個,記憶是有特點的,雖然她不記得如何去培養一個人的記憶,但既然有方可循,那就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況且據她這段時間對周憲背誦文章時的觀察,他的記性很不錯,做到過目不忘,並不是沒有可能的。

這是她為他量身定製的優點。一個孩子的成長,是需要肯定和誇讚的。沒有什麼比自身具備了一些特長或者優點更容易獲得彆人的肯定與稱讚的了。這樣的孩子成長起來會更具自信,對生活也會更積極。

周蓁蓁說道,“先試試咯,既然能有神童一,難道就不能有神童二嗎?”

不行就繼續調整唄,其實她拿周憲這個弟弟當孩子來教的,她也不懂怎麼教育孩子,隻能摸索著來,不然還能咋地,她爹不懂也不管。

袁溯溟話鋒一轉,“其實你那話本最後一段寫得很好。”

他說的是四為句吧?周蓁蓁暗忖。

他定定地看著她,“大音無聲,隻這兩句,讀起來就有震撼心靈之感。世人常說狗尾貂續,你那話本恰好相反。”

那必須的啊,張載是一代名儒,他的四為句真的是很震撼心靈的,特彆是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她幾乎是毛骨悚然的,全身如同被電流激過一遍一樣。

“其實‘四為句’並非我原創。”

“那是何人所創?”

袁溯溟一愣,他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那‘四為句’雖然隻聽前兩句,但他可以想象出後兩句是何等的氣墊磅礴之語,這‘四為句’若出自他人這口,絕不會默默無聞於世間,他不可能沒聽過。

他看著周蓁蓁,她知不知道她這句否定的話,會推掉多少的榮譽?

“所創之人名為張載。”

袁溯溟失笑,張載,不是她那本神童的主角嗎?他隻當她又調皮了。

周蓁蓁見他不信,還笑,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哎,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信了。

“你說祝良大夫子有可能收周憲為徒嗎?”話題又繞回來了,周蓁蓁覺得反正袁溯溟都猜到了,她也不必藏著掖著,正好她心裡沒底,就問問他唄。

“其實還差一點。”唔,還差臨門的一腳。

“怎麼說?”

“這事你彆管了,我幫你。”袁溯溟定定地說道。

不遠處的阿譽聽到這話差點沒跳起來,心中無比振奮,公子啊,這樣就對了嘛。既然喜歡人家六姑娘,就彆和人家慪氣啊,被姑娘拒絕了一次又怎麼樣,臉皮厚點,多刷刷好感,對方搞不好就心軟了呢。和姑娘家較勁,沒用的。

“這個就——”不用了,周蓁蓁剛想拒絕。

那邊阿譽就衝了過來,打斷了她的話,“公子,裡麵的才藝比試快結束了,你快進去吧。”

袁溯溟知道阿譽是依著他之前的吩咐上前提醒他的,但阿譽打斷了她的話,很好,他是真的很不想聽到她的拒絕,不想——她和他這樣生分。

周蓁蓁疑惑地看著他們,裡麵的比試關他什麼事?

袁溯溟站了起來。

周蓁蓁有些莫名。

袁溯溟問她,“要一起進去嗎?”

她搖頭,她還要避嫌呢,怎麼可能和他一起進去。

袁溯溟點了點頭,對她的拒絕不以為意。

難得的好說話。

看著他們往裡走的背影,她心裡歎了口氣,知道經過這次,上次她的話是白說了,不由得苦惱地蹙了蹙眉。

但他作為她兒子的救命恩人,認識以來還幫了她不少忙,讓她硬起心腸來對他冷言冷語傷害他,她又做不到,畢竟他並沒有做錯什麼。

因為彩頭是各家公子和姑娘捐贈這個原因,這三場比試,參與的人都很賣力。

袁溯溟進去時,三項才藝比試已經有兩項決出結果,無人敢再上前與之一爭了。

棋的比試隻剩下顧淮在慢慢收拾棋子:音律那邊是周盈盈拔得頭籌,她此刻正朝眾人盈盈一拜,口稱承認:書畫那邊是沈君瑜在揮毫,惹來陣陣讚歎之聲,不少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等她筆落,她這副作品便是這場書畫比試的頭名,許多人都站在不遠處伸長了脖子想一睹為先。

袁溯溟徑直走到書畫的比試區域,鋪上宣紙,取了一隻湖筆,蘸了墨,開始揮毫。

他的舉動讓在場的許多人都吃了一驚,他們都以為他不屑在這種小場合一展才華的。

霍東來、徐汜、沈瑛等人相繼來到他旁邊觀看。

等沈君瑜落下最後一筆,抬眼時,看到袁溯溟正聚精會精地筆走遊龍。

她臉就是一白,每一項隻能決出一人,他下場了,她就要被淘汰了……

本來她還想贏了這一場,將他的板指拿到手,周盈盈想必也是一樣的心思。

他這個時候下場,是有什麼想要的嗎?思及傳聞中他與周蓁蓁的糾葛,以及剛才兩人一前一後去了船艙外,沈君瑜此刻隻覺得滿嘴的苦澀。

現在他連她隱晦地表明心跡的機會都剝奪了嗎?他為什麼不先淘汰周盈盈?難道他是愛屋及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