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 / 2)

第81章

科場舞弊的消息炸得整個場麵靜悄悄的。

周海愣了好一會才回神。他想起剛才周寄一個勁地強調造成周宥他們沒法參加鄉試的幕後之人是蓁姐兒, 他們所有人都不相信。因為這麼做對她沒好處呀,而且她和在場的無怨無仇的,為什麼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呢?

他現在回過味來了, 這事吧,搞不好周寄的懷疑是真的。

再想想自打宥哥兒他們回來後他家老爺子那個態度, 這樣的事擱以往早就震怒非常了, 但這回他家老爺子在他揪出了廚娘這個真凶之後, 就沒再關注過這事了。甚至連周寄中舉的喜報傳來,他也不見多少喜色。周海一開始還以為是老爺子看到喜報想到周宥他們心裡不好受,故才沒多少喜色。現在看來, 有待商榷啊。

不止周海, 周宥他們中也有兩三個心裡有了一點點明悟,但他們都記在心裡, 什麼也沒說。

周寄咬牙,周蓁蓁,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久成京城, 見識比周宥他們要廣一些。

在他們聽完消息還懵懵懂懂分不大清利弊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此事對他的影響不會小了,而且這影響還是負麵的。

是他大意了,不該貪心的。明知周蓁蓁那麼狡詐的人都提醒馬冬梅儘量避開今年的鄉試了, 他傻傻地衝進去也就罷了,看到鄉試試卷和鏡水先生的試題選內容重合率那麼高,還是不夠警覺。他應該果斷棄考或者故意考砸的,是貪心害了他。

“海大伯, 咱們該怎麼辦呀?”周寄白著臉問。

周海看他這樣,也是頭疼,“你先回去吧,不要胡思亂想,這事得族議商量商量。”

“海大伯,您一定要救救我……”

“沒那麼嚴重,彆自己嚇自己了。”周海敢肯定,不管這科場舞弊案怎麼嚴重,周寄的性命肯定是無憂的。

他擔憂的是他以後的前程!可看到周宥他們,周寄又自覺難以啟齒。他說那麼多,隻是想求個心安,想求宗房給一個無論如何都會鼎力幫他的保證,但顯然他是要不到了。

周寄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周宥他們都沒有挪屁股。

什麼叫樂極生悲,這就是。

什麼叫塞翁失馬,這就是。

什麼叫福兮禍之所伏,禍之福之所倚,這就是。

今天之前,他們所有人難過得不行。最難過的點當然是放榜之後,看到廬江有那麼多人考中,其中有不少是他們同窗。對比自己的倒黴,看到彆人鮮衣怒馬,隨手摘取功名利碌,心裡那個難受勁甭提了。

現在情況掉轉了個個,這滋味吧,不提也罷。不想幸災樂禍,但終歸是鬆了口氣的。

“海大伯,我覺得這次科舉舞弊案太蹊蹺了。不管是鏡水先生還是沈氏,他們買題的話,為什麼不隻給自己人用?為什麼要大肆刊印啊?”這是周宥他們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的懷疑很有道理,但是內情如何海大伯也不知道。”周海一攤手,他知道的是,沈氏完了。

“而且,那套試題選的存在,就是明晃晃的物證。除了舞弊,還能怎麼解釋?”

“就不能真是鏡水先生押題準嗎?”有人小小聲地嘀咕。

“嗬嗬,嚴老太傅主持科舉的次數也不少了,王鏡水若是有那本事,怎麼現在自己還隻是一個老舉人?”

“海大伯你說,這次科舉舞弊爆發,像阿寄他們這些中舉的會怎麼樣?”

周海琢磨了一下,這次廬江科舉舞弊案,沈氏首當其衝,連撈都不用撈。至於這些中了舉的,怕也落不著好。保守估計,最少剛到手的舉人功名就不要想了,現在他們擔心的是朝廷會不會下令剝奪他們科舉入仕的資格。

聽到後果這麼嚴重,周宥他們麵麵相覷,他們大概應該可能真的是因禍得福了。

周海打發他們離開前,還叮囑他們不要將開頭周寄說的胡話傳出去。

他們都乖乖地點頭應下了。

相比周宥幾人的慶幸,周寄滿心的陰霾和絕望。

他找不到出路!他想過立即進京,但他也明白即使趕回京城求他爹也不行。他爹官職太低了,在這事上恐怕說不上話。

他思來想去,整個周家坊能借得上力的,唯有袁家!袁溯溟現在不是借住在宗房嗎?要是他肯幫他的話,至少能保證他不會被斷了科舉入仕的資格。

可是宗房會為了他朝袁溯溟開口嗎?周寄覺得可能性很渺茫,畢竟一張口要得欠多大的人情對方才會應答呢?

周寄焦慮了,他後悔了。如果他當初提醒提醒周宥他們就好了,讓他們提防一點,避開摻有巴豆的飲食,讓他們不生病,然後一起進入考場。那麼周家坊考中舉人的族人也會多一些,如果他們十二人中有過半的人中舉就好了,此刻就能多一些人與他一起承擔風險,宗族這邊也會儘心儘力地撈他們。

為了他們,宗房這邊一定會和袁溯溟開口的。像他這種被牽連的廬江‘舉人’,就怕沒有份量足夠的人在朝堂上幫他們這些無辜考生說話,袁家若是肯幫忙,朝廷降下來的懲罰一定會是最輕的。

袁溯溟袁溯溟,都說他六堂妹和他交情匪淺,都說他這次奉旨來廬江就是為了她……

周寄一咬牙,朝萱北堂走去。

萱北堂

周蓁蓁隨她祖母的侍女過來了。

“祖母,你喚我?”

“坐下吧。”何老夫人指了指麵前的墩子,讓她坐。

周蓁蓁坐下之後,兩人拉了拉家常。這些日子,有空的時候周蓁蓁常來走動走動,甚至還指點了廚房做了一盅適合冬令時節的暖身藥膳,她祖母用了自覺不錯,一早一晚也沒了手腳冰涼的情況。雙方的關係親近了一些。

“……你二堂兄也是不走運,好不容易中了舉,卻偏偏攤上這樣的事。祖母知道你聰慧,不是一般的姑娘,就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能解決的辦法?”

何老安人並沒有如周寄所言的,讓她直接問周蓁蓁能不能請袁溯溟幫忙。袁溯溟對自家孫女有意,她多少也聽說了一些。但何老安人也知道,袁溯溟和她孫女,明顯是他們高攀了。如果真想他倆能成的話,這嘴還是不張為妙。

周蓁蓁借著喝茶的動作垂下眼眸,輕啜了一口清茶之後,將茶盞交給一旁立著的雲喜。

“祖母,這事我也聽說了。其實你不必著急,咱們周家坊今年是隻出了二堂兄一個舉人,但顧氏、盛氏等幾大家族勢力中舉的人不少。牽涉進去那麼多族中的青年才俊,他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大家目標一致,肯定會坐下來商量的。咱們且先看看他們能拿出個什麼樣的章程可好?”

就這樣,何老安人三言兩語就被勸服了。

安慶府廬江驚現科舉舞弊案,一份名曰鏡水先生所出的試題選與鄉試的卷子高達五成的相似,參考的廬江考生們高達七成的中舉率。

這消息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炸得所有人腦袋一片嗡嗡作響。

消息不斷地擴散,引起的反響驚人。

全國各地無數落榜考生鬨騰官府,討要公道。

京城,王府

再過兩日,就是皇上為太子挑選太子太傅的日子了,屆時他和祝良都要登閣講經。

他知道祝良已從外地趕回來了。

這次,他有八成的把握勝出,所以他一直都保持著鬥誌昂揚的狀態。

即使回程的時候,賀弦讓他不要大意,還說祝良比他更早得到‘四為句’,有更多的時間參悟。

王碩當時嗤笑一聲,並不覺得早拿到‘四為句’就一定占優勢,占不占優勢全看一個人的悟性,和‘四為句’到手時間長短並無太大關係。

“老爺,馬車已經備好了。”小童來報。

王碩頷首,整冠納履,抬腳出門。

這些日子,他頗有幾分當年考中進士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可是這樣的好心情,隻維持了不到一刻鐘。

嚴府派人相請,臨時讓他改變行程。他縱然納悶,也應了,去的路上還在琢磨原因。但嚴府派來的人嘴巴緊,隻說他去了便知。

是的,卻了便知,但他去了,隻覺得一道驚雷霹到他頭上。

“……事情就是這樣,各地落榜考生已經鬨起來了,最嚴重的時候,還出現了流血事件。如果朝廷不給出一個交待的話,恐怕還有得鬨。王大人,這次的事,恐怕隻有你擔起來了。”

說話的人名民張遮,是他們嚴氏派係中很有能力的一位,深得師座嚴老太傅的器重。

可王碩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科舉舞弊的事讓他擔起來?怎麼擔?王碩心很慌,“不是,師座,這科場舞弊和我有什麼關係?!”

張遮說道,“這場科舉舞弊案發生在廬江,有那鏡水先生的試題選為證。現在所有人都在質疑是我們泄露了試題,但我們查過了,並未發現有何可疑之處。”

嚴老太傅主持出題,他們每個人都會負責一部分。但鏡水先生那份試題選他們也看了,裡麵與鄉試試卷相同的內容,並不僅僅對應其中一個人負責的那部分,而是所有人都涵蓋了。也就是說,如果說泄題的話,幾乎所有擬題的人都參與了才行。或者是,嚴老太傅泄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對他們這一派係的傷害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