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貴族的美德,若從此點來看,你真是實打實的貴族。”
費奧多爾幽靈似的來到他身邊,伊萬骷髏似的手搭在床沿邊上,而現在,小孩兒用自己冰涼的雙手捂住對方溫熱的爪子。
“要說什麼。”他說,“沒什麼好說的。”
“把羊皮紙拿過來吧,費奧多爾。”老年人隨意地吩咐,他又說,“左拉要死了,看樣子他交換了書。”他說,“多天真啊,即便是書的一頁紙又或者是書上的一段文字,都不是人類可以交換的,人與神的質量間有根本的不同。”
“你覺得沒有人能拿到書嗎?”費奧多爾詢問,他認可伊萬先生的博學。
“是沒有人能以交換的方式拿到書,我的孩子。”骷髏說,“多看、多思考,直到最後再行動,無論你要做什麼。”
“忍耐是比沉默更加重要的美德。”
費奧多爾說:“你是快死了嗎?”
“什麼?”
“我聽過一種說法,人在死之前,即便是再惡的人都會說出善良的話,它可能是從東方古國傳來的,我實在想不通,是什麼讓你迸發出了教導我的興致,無論是從放哪方麵來說,你都是罪大惡極的人,這樣的人也會有關心幼童的興致嗎?”
“哈——哈。”伊萬先生笑了,“咳……咳,你莫非覺得教導你是善行嗎?”
“那是必然的。”他說,“我心中懷揣著神明。”
“好吧,行,你隻要堅定自己的理想就行了。”伊萬先生說,“你可以當做我心血來潮,反正,我們,大部分的活人,都無法用兩條腿走下這艘船。”
“從書的傳言泄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是一艘駛向死亡的船隻。”
……
[1、2、3……]
[14]
津島修治百無聊賴。
他花了一天的時間把船艙逛了一遍,理論上這艘船□□有三千名客人,但他隻看見了五百個,這五百個是指他一整天都以固定的路線晃蕩,一遍又一遍地出入宴會廳、賭博場所,還有其他場地時遇見的。
人無法用常理推斷津島修治的記憶力,他的大腦裡有一座記憶宮殿,隻要是津島修治看過的人都能清晰地記住他們的長相,於是他給今天看過的臉排序,在502張臉中,有超過14個人同卡拉馬佐夫獻上了自身。
晚上七時之後,他就長久地呆在酒吧裡,前幾日還好,人們衣冠楚楚地或站或坐,手上端著一杯酒,談論世事風雲變幻,但隨著時間流逝,人類醜態畢現,今天津島修治來時,酒吧已經成為了放浪形骸的地獄,無數的男女身處其間,往前看,窗簾布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高昂的弦音蓋過了呻、吟。
“喂!”中原中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湛藍色的雙眼清澈而明亮,像夜幕中的兩點璀璨星光,他也不管什麼“抓住青花魚會沾上一手的魚腥味”,右手化作鐵鉗,強行圈著津島修治的手,把他往屋外拽,走到酒吧外,還花了大力氣把木門合上,看那厚重的大木門,就算在門上刻漢謨拉比法典都不會覺得有失威嚴,門內卻偏偏儘是烏煙瘴氣。
“你很閒嗎?”他恨不得掰開津島修治的腦殼看看裡麵裝了些什麼,“你知不知道裡麵的那些家夥有多惡心,他們……”中原中也在這方麵的臉皮不夠厚,也沒能接著說下去,隻是簡單粗暴地總結,“買下俄羅斯人的倒黴鬼之前也到這裡玩,你還不懂什麼意思?”
“其實。”津島修治說,“剛才已經有不少大叔找過我了。”說完還微笑,中原中也是真的想把他腦殼打開。
“太宰先生在哪裡?”他問,“他知道你晃蕩到這裡來嗎?”
“你又說笑了,果然蛞蝓是不可能理解人類的思維嗎?”津島修治說,“他才不會在意你晃蕩到哪裡去。”
“彆說這個了。”津島修治說,“我剛才看到了好幾個人,可能都步了悲慘的艾蒙德先生的後路。”
“什麼……”
“人皮膚的顏色在燈光下是不一樣的,當人身體內部逐漸變得多汁後,皮膚也會呈現出不同的色澤,他們在燈光下像是晃蕩的水球。”他說,“但也隻有到後期才會變成這樣就是了,前期的話,還看不太出來。”
“喂,怎麼回事,門怎麼被關上了!”才被中原中也關上的大門又被打開,開門的兩侍者承受了來自客人的咒罵,略有些肥碩的中年男子步履蹣跚地走出去,他一走肚子上的肉就晃蕩一下,過道上的燈比起酒吧內要亮多了,中原中也有所感應地看向他,終於明白津島修治的話是什麼意思,在橙黃色燈光下他很不一樣。
皮上泛著透明的水波紋。
津島修治說:“到目前為止,步入晚期的有十四人,這還隻是我看見的,我猜絕大多數重病者都應該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而不是外出尋歡作樂,以證明自己並不衰弱,他就是末期患者,蛞蝓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說,“他就是氣球啊,隨便用尖頭的東西一紮,就要漏氣了。”
說著,津島修治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叉子,中原中也有點蒙,他想:[喂喂,不是吧,這家夥準備做什麼?叉子,他不會是……]他不確定地看叉子,尖頭被打磨得光滑,有寒光在閃爍,這玩意兒能傷人嗎?當然了,能不能紮進肌肉是未知數,但是皮,人的表層很脆弱,用它戳通皮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叉子“嗖”的一聲向外飛,中原中也沒阻止,天知道他是沒反應過來還是彆的什麼,那從酒吧晃蕩出來的倒黴鬼根本沒想到大禍臨頭,他還艱難地向前走,像隻搖擺不定的企鵝。
[這家夥絕對瘋了。]
[會有人看到的吧,絕對會有人……]
[等等,監控攝像頭。]
中原中也抬頭,卻發現監控攝像頭都停止運轉,機器地步本應該有綠光點在閃爍,現在燈不亮了。
“真是太有趣了,蛞蝓君。”津島修治發出一連串笑,說實話,中原中也認為他的笑聲十分瘋狂,說是病態也很合理,他強按捺住自己彆過頭的想法,端詳津島修治的神態,蒼白而詭異,他眼底的神經末曬在跳動,此人興奮得很不正常,與無血色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嘴唇,紅豔豔的,有血在薄膜下流動,再看他的手背與手腕,青筋暴起,分外突出。
中原中也向前看,叉子的尖頭沒有感受到阻力,順利地沒入男人的皮膚,沒入的位置是後脖頸,那裡沒有衣物遮擋,但接下來出現的場景才是更讓他驚歎的,尖頭叉子並沒有停頓在後脖頸,而是一路向前,沐浴著稀薄的液體,又從前脖頸穿了出去,於是人就被一把叉子捅對穿了,那枚叉子再度筆直向前,向前搖搖晃晃地飛,拋擲者的力道沒有太大,不足以它沒入木門,在解除到牆麵時,它乾脆地落在地上。
“噗嗤——”
“噗嗤——”
津島修治看過一則紀錄片,講西班牙蘋果啤酒的釀造過程,最後酒水被存放在大木桶裡,當人需要接啤酒時,就拿匕首在啤酒桶上開一個孔,酒水就迫不及待地向外湧,還出發出擠壓空氣的聲響,現在人身上就傳出了相似的聲音,混雜著血、膿水、脂肪的淡黃色液體向四麵八方噴湧而出,液體噴濺了好遠,以至於他不得不向後連續退幾步,它們太臭了,津島修治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己的衣服被弄臟。
他無聲地笑,身體在顫抖,聲帶被不停地壓迫,丹田太痛了,是笑得發痛,津島修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高興,他在想自己的監護人,太宰治會不會猜到有這一天,他對於生死的向往上升到了極致,做出了對方最忌諱的事情。
想到太宰治難看的臉,他就從靈魂深處發笑,開懷出聲。
“瘋子。”中原中也低聲咒罵,隨後不管不顧地抓住津島修治的手,拽著他飛奔起來。
他是用自己的異能力,隻要是行進路上的攝像機鏡頭,都率先被他用重力摧毀了,沒有人看見他們,也沒有人知道人是津島修治殺死的。
中原中也其實什麼都沒做,但在這一刻,在逃跑的時候,他們結成了共犯,他拽著人想:[等把這瘋子帶到安全的地方後,我一定會後悔,管他做什麼,讓他死在那裡算了。]
但他就是做不出這種事,做不出直接看著津島修治在他麵前自殺。
兩個人,逃之夭夭。
#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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