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1 / 2)

第二天起來,陳大泉精神有些萎靡,屁股上麵兩個巨大的巴掌印。

顧策體虛得更加明顯一些,胃裡反著酸,多年前治愈的鼻炎也死灰複燃,兩個鼻孔忽閃忽閃,一個嗡嗡嗡地叫,一個像是堵了半輩子的氣,就是喘不過來。

沈倩起來得也挺早,她昨天一夜好眠,從臥室裡出來,整個人榮光煥發。

想到惦記了很久的葡萄乾,立馬一路小跑去了廚房,回來經過客廳的時候,瞧見沙發上那三個大男人,不禁一愣,拉著姚信和的手,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仨,昨天晚上是做什麼去了,我怎麼看著,你們個個萎靡不振,像連夜偷了誰家的地雷似的。”

姚信和沒有回話,低頭看向她手上巨大的葡萄乾,挺厚實一包,手指往裡一捏,那包裝袋還嘎吱嘎吱響,吵得他心裡越發悶堵。

等一屋子的人吃過早餐,外麵的雪停了,姚信和立馬下發逐客令。

沈倩跟姚信和一起把人送到了門口,揮著手看他們離開,回過頭來,看見站在雪地裡一身寒霜的姚信和,也不知怎麼的,心臟“嗖”的一下就被愛情的小箭給射中了。

這其實不能怪她,畢竟誰讓沈倩天生喜好美人呢。

而她這丈夫,又正好是一個極具病態意識的美人。失眠的身體精神不振,黑色頭發落在冷白的皮膚上,黑白光影,輪廓分明,往白茫茫的雪色中一站,簡直有如一副藝術品。

沈倩歪著腦袋看了一陣,心裡覺得滿足,伸手拉了拉自己毛茸茸的大寬帽,縮著脖子一蹦一蹦地跳到姚信和跟前。

姚信和沒有發現自家妻子眼睛裡的熱切,低頭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衣口袋裡,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頭一臉笑意的沈倩就率先開口了,鼻子因為外麵的冷氣凍得紅了一小團,嘴巴一動,就連兩邊的酒窩也顯露出一點格外甜美的稚氣,“姚哥哥,我喜歡你。”

姚信和從小生得漂亮,姑娘們喜歡,大人們也偏愛。

隻是他的性格實在冷淡,眼神也有些凶狠,年紀大一點兒,姑娘們開了竅,往往在他麵前一站,還沒說話呢,就要被嚇跑。

這些人裡,唯獨沈倩是個例外。

姚信和沉默地呼出兩口氣,站在原地沒有回答,轉身拉著沈倩往屋裡走,那點呼吸出來的白色水霧於是飄在兩個人的視線裡,仔細看過去,還能發現他耳後根上悄悄浮現出來的一小片粉紅。

沈倩見狀絲毫不見氣餒,偷偷笑了一會兒,再接再厲,一路上“喜歡你”說個不停。

姚信和被她磨得沒法當做聽不見,輕咳了一聲,便隻能發問:“怎麼突然說這些。”

沈倩不肯再往前走,抓起地上的一個雪球,往姚信和腦袋上突然一下砸了過去,嘟著嘴巴說到:“你管我怎麼突然說呢,我沈倩跟自己喜歡的男人告白犯法啦。”

說完,她又抓了一個扔過去,氣呼呼地喊:“某個當爹的,自己不跟老婆說喜歡,還不準老婆自己說嗎!”

姚信和見她吐了吐舌頭,撅起來的嘴巴往外嘟著,臉蛋氣得像個河豚似的鼓了起來,衣領帽子上的白色絨毛包裹著一張圓潤白嫩的小臉,整個人有如毛茸茸的一個團,手裡發癢,隻想要伸手過去捏她一捏,隻是沒想,他的胳膊才剛抬起來,家裡的大門就被人打開,姚小糖忽然從裡麵躥了出來,一把撲到沈倩懷裡,大聲喊著:“哇,爸爸媽媽打雪仗,居然都不喊我!”

她這話說完,沈倩立馬玩心大起,咧嘴一笑,拉著姚小糖往後麵的樹下一蹲,母女兩心領神會地互看一眼,抓起地上的雪球,抬手就往姚信和的身上扔去。

姚信和從小長在南方,很少見到雪。

他回到北城那年,城裡倒是下著不小的雪,隻是那時的姚信和,瘦骨嶙峋,渾身包裹著不見天日的傷口,除了北方空氣裡刺骨的凜冽,沒有體會到一點雪的樂趣。

後來,他漸漸長大,孤僻的心性越發冷硬,玩雪這樣的行為,也越發與他格格不入。

顧蘭青站在二樓的窗台邊上,看著下麵鬨起來的幾個孩子,回頭看向身後,抱著姚緒衍走過來的白迎蕊,笑著說到:“你這兒子啊,可實在拿我家圓圓沒什麼辦法。”

白迎蕊站在她身邊也往下看,瞧上下麵姚信和難得打鬨的樣子,嘴角微微勾了一勾,輕聲笑起來:“他的性格隨我,能找到你家姑娘,是福氣。”

白迎蕊是不容易親近人的性格。

當年,她從中國離開,一個朋友也沒有。

但在姚信和失蹤的那十幾年裡,即便姚家已經放棄,卻也隻有她,依然堅持讓人尋找。

如今,姚信和娶了沈倩。

他們母子的關係依然沒有親近,同處一個屋簷下,兩人的談話也依然平淡無趣,隻是因為一個妻子的出現,一個新生的生命,他們開始漸漸意識到,自己原來在這世上,也有一個血脈相連的人。

“你過完年,又要回德國了?”

顧蘭青聽見白迎蕊的問話,笑著點點頭:“是啊,我那邊的學生還在等著,不好耽誤太久。”

白迎蕊於是沒有再問,看了看下麵的人,隻是說:“你前夫前一陣讓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你喜歡吃的,你走的時候,都帶過去吧。”

她的語氣裡,帶著些揶揄,顧蘭青聽見她這樣的話,抿了抿嘴唇,難免有一些尷尬。

白迎蕊難得跟人打趣,此時沒有得到回應,又覺得意興闌珊,把懷裡的姚緒衍又往上抱了抱,輕聲說到:“我倒也不是想給他傳什麼話,隻不過,希望你能早點放下,或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不要白白蹉跎了時間。像我年輕時那樣,可就不好了,人這一輩子畢竟不長,眨眼就過了,與其跟那些外人置氣,不如好好寬待自己。”

兩人都是有兒有女的人,這個年紀也不會再去執著於什麼情愛的往事,偶爾聊到個人的感情,也隻會點到即止,個人自有緣法,緣法自有它的去處。

姚家老太太今年身體不適,漫長的冬日過得十分不舒心,得到新加坡的女兒來電,便決定今年去暖和一些的新加坡過年,順便也在那裡療養一陣。

家裡的小輩於是提前了幾天,被喊去老宅吃團年飯。

沈倩對此沒有意見,興致勃勃地換了身喜慶的衣服,到了姚家老屋,得知老太太跟老爺子吵架的事兒,心裡還挺好奇。

姚老爺子跟老太太幾十年大風大浪過來,其實也不是一帆風順,好些年前,姚信和的親爹剛出意外的時候,老爺子就曾經跟一個老同學走得很是親近。

雖然,那個老同學後來嫁人走了,老爺子表現得坦蕩無比,但放在老太太心裡,難免還是留下了一根咽下不下去的刺。

如今那女人跟著孩子回國養老,老爺子跟人見了一麵,老太太得知此事,立馬開始吵鬨,這次會嚷嚷著要去新加坡,大抵也有這件事的原因。

沈倩聽著這些舊事興致盎然,往那一站,磕著瓜子,格外有種唯恐天下不亂

的邪惡心思在裡頭。

老太太裝模作樣了大半輩子,菩薩的臉,苦主的心,成天嚷嚷著吃齋念佛不管俗事,但下麵小輩們的家裡事,她其實一樣沒放過。

如今,呼風喚雨的老太太自己也遭逢情感難事,精神的高地崩塌了,世界和諧的外衣沒有了,下麵這些小輩們,背地裡,難免都會偷著樂上一樂。

姚信和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格外的情緒,他平日裡畢竟不動聲色慣了,進了老屋,依然優先帶著沈倩去老太太屋裡說話,沒想兩人還未推門進去,屋裡麵就傳來了自家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我說過,我們隻是老同學,你怎麼到了這把年紀,越發的胡攪蠻纏了呢。”

老太太站起來,指著老爺子的鼻子罵:“我胡攪蠻纏,我看你是起了歪心思,想另外找個人搭夥過日子!”

老爺子“哼”了一聲,大聲嗬斥:“我都跟你過了一輩子了,就算要找,那也得找個體貼懂事的,哪裡還會找那種脾氣暴躁的!”

老太太這下更是來氣,搖著手裡的佛珠喊:“好啊好啊!你看,你說出來了吧!姚勇,你個沒良心的,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吧!”

老爺子覺得自己都沒法兒跟這人溝通,一拍桌子:“我說什麼了!你整天指畫家裡孩子們的屋裡事,現在連我都要找點兒事情來管一管了嗎。”

老太太一摔佛珠,“那能一樣嗎!”

老爺子道理擺得很足:“怎麼不一樣,你那個陸曼的事,彆當我不知道!我看啊,你就是見不得孩子們關係好,平時吃飽了沒事兒撐的,整天瞎琢磨,你這次去新加坡,我還擔心你攪和得閨女和女婿不得安生呢!”

老太太這下簡直要哭天喊地起來:“我是阿和的奶奶,我還能害他嗎!人是有報應的,他得了人家的好,就得償還,不能當那個白眼狼!”

老爺子可聽不得這些,“嘿呀”了一聲,甩手說到:“我看你就是念佛念傻了,什麼白眼狼,我還說那陸曼是個不知好歹的呢。彆的事情,我都可以不管你,但是阿和的家裡事,你不準再摻和。人家小兩口子過得好好的,你硬要來攪和兩下,怎麼,咱們大孫子真要私生活上出了問題,你臉上很有光嗎?沈倩那是人家沈家放在手心裡疼的寶貝閨女,剛進門就給你阿和添了兒子,更不要說,阿和現在整個人精氣神兒都不一樣了,他的眼光和資質,在咱們整個家裡,那是頭一份,我看中的接班人,我現在抓緊時間培養還來不及,你倒好,成天拿這些家長裡短的破事兒煩他。你啊,趕快收拾東西,明天就給我到新加坡去!”

沈倩站在外頭,縮著脖子差點沒笑出聲來,眼睛往旁邊的姚信和身上掃上一眼,又把臉上的笑意老老實實憋了下去。

兩人從姚家老屋裡吃了飯回來。

姚信和一路都沒怎麼說話,到家門口了,還低頭坐在車上,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

沈倩覺得他的情緒有些奇怪,便也沒急著下車,慢慢地拉住他的手,側身過去問到:“怎麼啦?”

姚信和這會兒抬起頭來,也沒有瞞著她:“我沒想過,爺爺會有讓我接位的意思。”

沈倩愣了一愣,有些疑惑地問:“你是不想回姚家嗎。”

姚信和眯了眯眼睛,點頭答是:“我很不喜歡家族企業的氛圍,三大姑,八大姨,關係複雜,整個體係的思想都過於迂腐陳舊,很沒有價值。”

沈倩聽見他的話,倒是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