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底(捉蟲)(1 / 2)

北京。

張德順睜眼了,便先去遛早兒,等口渴了,再喝上一杯濃茶,在大茶館裡麵清腸胃,這才是五臟六腑通暢了,人也熏熏然的清醒了。

這一位,是正兒八經的老北京,人會享受的很,早就是退休的年紀了,又被返聘了回去。

歇一氣兒,再悠悠然轉到巷子口的早點鋪子上,撿上三四樣早點,不拘是焦圈也好,馬蹄兒燒餅也罷,一律配上豆汁,加上一碟子麻油鹹菜絲。

這一口下去落了胃,那才是人間煙火氣兒,快活似神仙呢。

不由得人不喟歎,不由得人不享受起來。

他喝一口熱湯,再抬眼看四周,一片欣欣然的向榮。

“老張,聽說咱們又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啊?”嘹亮爽利的嗓門喊的人上下都捋直了舌頭那種,講這話的是攤子老板,外號叫話匣子。

聽著就是話多的,這會兒不用人回,便自己分析些,他經年在這裡街頭巷尾的,消息比誰都靈通幾分,哪怕是不靈通的,也能根據經年的經驗給大膽的假設一下,就如此時,“咱們啊,就該打過去,美國人簡直是欺人太甚,洋鬼子沒一個的好東西,先是庚子年來搶了咱們一會,大鬨了這北京城,現如今又封鎖我們,攔著咱們的留學生不給回來。”

“聽說是給攔在捷克那邊去了,好家夥,愣是給扣留了幾個月,您說說,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依我看啊,這外麵的日子,忒苦,不如早早的回來了。”

“我就是守著我這個破爛攤子度日,我也不願意出那國門受這個洋罪去。”

話說著,活兒一點也不耽誤的,左右前後的忙碌,坐著吃的人也側著耳朵聽,時不時搭上一句話,好家夥,吃的就是這個熱鬨勁兒。

要論政治,這裡的人,比誰都懂政治。

美國人不讓咱們好,沒彆的法子,乾就是了。

彆的沒有,全是骨氣,跟你一乾到底了,這就是我們中國人的能耐。

張德順抿著唇,把燒餅裡麵放了油條焦圈,整整齊齊的一套,外麵帶著熱乎的酥脆,裡麵是層層細膩的香軟,要是一口再咬到那個薄脆,那個焦香啊,眯著眼睛過一輩子的事兒。

再悶一口豆汁兒,那一股子酸香味兒,能給從腳趾頭激靈到天靈蓋去,張順德心裡有苦難講,麵上便帶出來一點。

話匣子觀人無數,又是老主顧了,熟悉的很,自知失言了,沒彆的,張德順的小兒子,打出國就沒有回來過。

自己立定了,笑一聲,“瞧我這嘴,張口就沒邊兒,您彆往心裡麵去,當年你們家老小走的時候,咱們都知道,是為了學人家的長處去的,是個好孩子啊。”

是個好孩子,就是沒信兒。

這都一年多了,人也不知道怎麼樣,家裡是天天擔心呢,張德順人豁達,他就是爺們的性格,“現如今總理號召大家報效祖國呢,當初送他出去,就是為了今天的,他早先也寫信講是要回來,可是這算來一年了,也沒消息了,他媽整日裡擔驚受怕的,又怕有信兒,又怕沒信兒的。”

家裡兩個兒子,小兒子打小乖巧,可是這脾氣吧,是真有主見,麵上不吭聲,可是這心裡全是主意呢。

廣播裡聲音外傳,大家凝神聽著,講的就是話匣子剛問的話兒,要打仗了。

說是美國人到了朝鮮半島,直接過了北緯38°線,占了平壤,整個朝鮮跟火上烤一樣的。

張德順坐在條凳上,大馬金刀的坐著,手搭在膝蓋上,聽著廣播裡麵講,“美國公然聲稱,鴨綠江並不是中朝兩國截然劃分的、不可逾越的障礙。”

他再也吃不進去,三兩口塞進嘴裡,人站起來就走了,後麵話匣子歎氣,“這美國人,不能這麼欺負人啊。”

先是攔截我們留學生,留學生兩條路,一條走海上的,日本人在那裡堵著,無故扣留我們的人。

往歐洲走的,歐洲各國都一個鼻孔出氣,留學生輾轉流離,哪裡有個安心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