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入V公告)(1 / 2)

西愛做不做的宋慧萍不曉得,她一早就忙死了,早上起來吃餃子,一般人家真的乾不了這樣的活兒,張西愛那丫頭自己站在院子前,破天荒的起得早,圍著那個石頭台子,上麵擺著破罐子爛碟子的,雜七雜八的野花野草,就連野菜也有。

寧宇森拎著肉風一樣的進門,一早去排隊去了,看著她在那裡彎著腰就眼睛疼,整日裡弄這些玩意兒,隨誰呢?

小姑娘不愛紅花翠柳,隻愛種菜種果子的。

“不錯——”張西愛瞄了一眼那肉,真是瘦啊,笑眯眯的誇了一句,隨後放心的去睡回籠覺去了,她起這麼一大早就是視察工作的。

張平站在她跟前笑,“領導視察完工作了?”

張西愛鼻子動了動,眼睛斜斜的看他一眼,背著手就走過去了,“你如果閒著,燒火去吧。”

燒一鍋熱水,她起來剛好洗臉,剩下的水煮餃子吃。

張平氣了個倒仰,立在那裡半響,恰好看到小孫站在外院門口往裡麵瞧,招手來,“吃過了沒有?”

“吃過了,媽說要出去玩,怕等,一早就讓吃了。”老實巴交的,吃過了飯來瞧一眼,怕西愛走了不帶他,今日裡換一身乾淨衣服。

孩子虎頭虎腦的,張平就愛看這樣的孩子,“吃了一會兒再吃一碗餃子,你長身體的時候不當什麼。”

小孫臉便一下子紅了,微微點了點頭,小肥下巴倒是顯得粉嘟嘟的。

便老老實實坐在麵案前,一眼一眼的瞧著梅如,他昨晚上聽媽說了,這是西愛的媽媽。

梅如笑了笑,她在一邊隻坐著,“你不會包餃子嗎?”

“嗯,不會。”不是不會,是怕手上的東西沾到麵裡麵去,梅如便不碰。

小孫便點點頭,笑了笑,“我媽會,劉鳳嬸兒也會,我爸也會。”

王紅葉一愣,“是你新爸爸嗎?倒是沒看出來,安會計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柴米油鹽的。”

小孫突然覺得,有後爸大概也不是那麼壞了,“我爸早上還給我一塊錢,要我路上買水喝。”

他捏了捏衣角,白白胖胖的,坐在靠著門檻的小凳子上,朝陽一半的略過門檻爬進桌縫裡麵,他的後背曬得暖洋洋的,手指拂過摸了摸衣角。

爸給了錢,媽說是太多了,但是還是笑,沒拿回去,悄聲告訴他,路上要吃要喝花錢買就是了。

孫寡婦多少年隻在這四合院子裡,隻守著那小小的切麵鋪子,從早到晚的,粉塵仆仆的轉著,少有出胡同的時候,再不要說是去郊區了。

北平的舊式人,他能在這街巷胡同裡麵待一輩子不出去,更何況是家裡沒有男人的,就更是再也不能出遠門了,時興的人叫個人力車去看看大世界,可是王紅葉孫寡婦之類的婦女,最遠的地方就是趕廟會了,去海澱那邊的棚子裡看看花,已然是極致。

張西愛是睜眼就吃飯的人,彆跟她墨跡,不然餓起來就嘰嘰歪歪的,要出門,小孫還得幫她拎著鏟子袋子的。

王紅葉你說這心裡還空落落的,家裡空落落的,在院子裡一下一下的捏著花生,安會計叫了板兒車在門外,買的煤粉。

秋高氣爽,紅葉連片的時候,恰好是儲備過冬物什的好時候,煤炭不是一般人家燒的起來的,金貴的很,所以自來是買了煤粉回來,加了水還有土和在一起了,在地上切成一塊一塊兒的,跟黑餅子一般的,等到了冬天生爐子的時候用。

“安會計今天沒上班呢?”

安會計笑了笑,幫著搬下來,又親自從自己口袋裡麵給了錢,扶了扶眼鏡框,“她忙得很,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做煤塊,我這幾天請假,便把家裡都收拾了。”

犄角疙瘩,修修補補的,王紅葉眼看著跟能豆兒一樣的人,竟然是全能的。

便覺得大概是孫寡婦熬出頭來了,一邊捏花生一邊閒話,“安會計原是哪裡的人啊?”

“我們家裡是南邊的。”

“奧,南邊的啊,我們家弟妹原也是南邊的。”

孫會計低著頭,接了水慢慢的倒在煤粉上,“你們家弟妹,了不起,我聽說是科學家呢,小孫媽媽講了,以後也要小孫當科學家。”

“說來還要謝謝你們,出去玩還帶小孫一份兒,他昨晚上知道了,高興了半晚上呢。”

“說是要出去一天,在外麵還要吃午飯呢。”

抬眼,撐著鐵鍬,溫溫和和的看著王紅葉,帶著一點兒的書生氣息,一點兒的文弱。

孫會計趕著飯點兒拉來了煤粉,一直做到午後,秋老虎在院子裡盤踞,葡萄藤都卷邊兒的時候,他一個人在院子裡麵,王紅葉午睡前還聽著外麵鐵鍬翻拌煤粉的聲音。

梅如的窗戶微微開著一點兒,屋子一直沒透過氣,總帶著一股子陳朽的味道。

秋蟬鳴儘,蟋蟀透窗的時候,幾人才緩緩回來。

王紅葉眼巴巴的在門口站著,看著西愛拎著自己的小鏟子,便笑了,蹲下來擦她臉上汗,“好玩兒嗎?”

西愛便笑,看一眼梅如,覺得真有牌麵,話少人痛快,掏錢的時候更痛快,依偎著王紅葉,靠在她的肩膀上,“大媽,抱——”

累了。

王紅葉你看她瘦瘦小小的,可是女人但凡是有個小孩兒了,你就得從出生那天起抱到六七歲,那胳膊給練出來一把子的好力氣了,西愛便趴在她的肩頭上,個子高腿伸的長長的,眯著眼睛看星空。

張德順告訴過她,晚上月亮旁邊出現的第一顆星星,叫黃昏曉。是黃昏即將結束,夜晚即將降臨時天邊出現的第一顆星星。

梅如便蹲在院子裡,把西愛挖回來的土,一點一點的裝起來,分門彆類的。

她的女兒,跟爸爸一樣,喜歡研究土壤,喜歡研究種子。

喜歡去做土地與種子有關的一切的觀察。

梅如是第二天走的,有人來喊她,她便請人到屋子裡麵去,西愛趴在院子的花台上,看一眼什麼也看不到的廂房,使喚小孫去取外麵的井水來。

安會計笑著問,“怎麼一定要井水,我們院子裡的自來水不是更乾淨?”

西愛搖搖頭,“不一樣。”

安會計看廂房一眼,恰好看到梅如緩緩地要把窗戶關起來,扉頁慢慢的往裡麵合起來。

門口突然喧嘩,小孫當先第一個拎著罐子跑進來,“西愛,西愛,劉鳳嬸兒的侄子來了,打從天津衛來的呢。”

“走,咱們也看看去。”

倆人乾啥啥不行,看熱鬨第一名,西愛白色的小襯衫上繡一朵紅色的花兒,跟著小孫跑的時候口袋那裡鼓起來,在風中怒放。

劉伸伸是來陪媽媽看病的,他媽病了,人白白淨淨的,秀秀氣氣的,一身軍綠色,小孫羨慕的看一眼,劉鳳抓了糖給大家,“院子裡玩兒去,不許欺負人。”

劉伸伸便被一群人喊著去院子裡玩兒去了,院子很大,有隨意堆砌的小路子,有搭起來的廚房,還有一口大水缸,上麵箍著一圈兒的鐵絲,裡麵是一缸的金魚兒,還有殘缺孤勇的荷葉梗兒。

他立在銀杏樹下,人眯眯著眼,腮幫子微微的鼓起來,他舔了舔糖塊兒,一股子香甜,便先看內院兒出來一個胖墩墩的圓臉,喊著,“人在哪兒呢?”

看見他的時候急刹車,後麵跟著一個白白淨淨,看起來文弱極了的小姑娘,胳膊挽起來,對著自己和善的笑,劉伸伸手伸進口袋裡,裡麵有糖。

手還沒伸出來,便看那胸口一朵紅花兒的小姑娘對著自己歪著頭對著自己笑,在這群鬨騰的像是一鍋沸水的孩子裡麵,白天鵝一樣的摻在裡麵,張嘴卻噴毒,“喲,天津衛的小眼睛啊?”

先打量一下他的小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兒了,彎彎的眼睛一條縫,張西愛點點頭,覺得自己胸中也有了幾分文化。

再挑著眉頭上下打量,嘖嘖兩聲,“這身高,三等殘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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