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個人睡(1 / 2)

安會計匆匆去了菜市場,手裡拎著個筐子,裡麵放著幾串山裡紅還有山藥豆,恰好倉庫那裡有人送魚來。

他便匆匆過去,手裡的籃子放在桌子上,魚店的老板娘看了一眼,把魚放在秤上,“家裡掌櫃的說了,換人來。”

意思是安會計不能再繼續了,要把他換掉。

安會計幫著搭把手,彎著腰吃力抬著魚簍,額頭上竟然帶著細密的汗,他微微吐氣,“晚了,我已經解決了。”

魚店的老板娘叫宛如,詫異的看他一眼,“解決了?”

安會計一直低著頭,一筐一筐的過程,倉庫裡麵依然人來人往的熱鬨,柴米油鹽醬醋茶,冬日裡的心裡美蘿卜,口外來的榛蘑,再有從張家口來的新鮮羊肉,從前門大街一路走到菜市場,已經是稀缺的珍品了,各大飯店排隊等著貨源來。

“謝謝你們家的魚,我燉好了魚湯,又把家裡的碳火燒的旺旺的,孩子們都吃的香,等我下班回家去,應該就結束了。”

他懂得多,是真多,大家都是文盲的時候,他便能胸口上彆著一支鋼筆,正兒八經的坐著辦公室,又能寫會算的,在菜場這個五花八門三教九流雲集的大場地裡麵,四平八穩的當著他的會計。

一坐就是十幾年,平淡的像是每日裡菜場進出的新鮮蔬菜跟淩晨倒掉的爛菜葉子一般。

平平淡淡的人生。

他以後想繼續過平淡的人生了,漸漸地,人生也想平靜下來了,也想有個孩子,有個家,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僅此而已。

宛如的手脫力,從魚簍的邊緣滑過,一下子出血,滴滴答答的在地麵上,她也沒吭一聲。

眼睜睜的看著安會計拎著籃子走了,裡麵是包著糖漿一層的山裡紅,還有一些散落的裹了糖霜的,還有幾串山藥豆兒。

宛如自己捂著手,瘋了一樣的跑。

她是宛如啊。

她是當年隨著家裡居家南下的宛如啊。

民國二十九年,她北上來進京,看遍北地春景。

民國三十七年,全家匆匆南下,一彆經年,物是人非。

事卻未休。

雪飄鵝毛北風旋,天色昏然難見清,宛如腦子裡,便隻想著那一年北上,那一年在院子裡樹底下搖著扇子的文弱公子。

跑過秦羅鍋的小酒館,裡麵有三兩人力黃包車夫要二兩小酒,沉默的飲一口歎氣,吞咽下去,好似吞了多少心事,酒解愁腸,再抬眼依舊是眉眼舒朗。

拐過彎來的時候,看著小孫倚在門口的石獅子上,伸手去點獅子頭嘴裡麵鏤空球的積雪,看到她的時候,眉眼抬起,溫潤乾淨而平和極致。

宛如便頓住,腳尖濕透,她一路跑來,好像是從民國三十七年而來,輕輕一抬腳,便是二十年。

真的是像極了。

小孫,像極了他的親生爸爸,孫先生。

那一不經意的抬眼,看著人的時候,像極了。

宛如咽了咽口水,走過去,小孫便開口,“今兒店不開門,我媽去醫院去了,明兒再來便好。”

“你姓孫?”

小孫點點頭,“孫記切麵店。”

“院子裡好香的魚鮮味兒,吃魚了不曾?”宛如微微彎著腰,不經意問一句,好似是話家常。

小孫見她和氣,他愛搭話,你問什麼我便說什麼,“剛喝了魚湯,好喝的很。”

想了想,又問,“你要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