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戰,召必回(捉蟲)(1 / 2)

伸伸攤開手,說了一句,“西愛,你跟我發脾氣沒有用的。”

“我樂意。”

拽的二五八千的就走了。

給劉鳳後麵聽見了,拽著伸伸回家就不高興,“乾嘛老跟西愛玩兒啊?”

大院裡麵孩子那麼多,可是掐著手指頭能讓人說一天的,也就這麼一個西愛了,你說她淘氣吧也不合適,說她聰明也不合適,就是欠。

有時候說話能噎死你,全看她心情。

那不剛才心情不好,對著伸伸就開始噴。

伸伸自己看一眼,坐在椅子上,下意識看一眼爐子,他有陰影了,“西愛挺好的,姑姑你不要說她了。”

他慢慢的掏出來南瓜子,自己吃了幾個,問劉鳳,“吃不吃?”

“你自己吃吧。”劉鳳扭頭就走了,吃什麼吃,她吃氣啊。

等著劉江好容易回來了,自從老婆沒了,第一次回來,在海上飄著回不來啊,抱著兒子就哭。

比劃了一下身高,到自己腰了,眼淚刷刷的,“伸伸啊——”

夫妻多年,聚少離多的,馮佩佩沒了,他內疚啊,是真的內疚。

“我原本打算好的,再乾幾年就到時間了,轉業回來,要她也過幾天的好日子,一個人在家裡,又是帶孩子又是上班的,也沒有什麼人幫一把,大姐啊,我要是在家的話,佩佩的病不至於拖拉到最後,再也救不回來了。”

女人呢,都想找個靠得住的依靠,讓自己靠著,自己有事兒的時候搭把手,再不濟的時候,也能有人陪著,可是一旦身邊沒有人的時候,自己也能跟一個超人一樣的,頂天立地的。

就跟馮佩佩一樣。

她病很長時間了,一直不舒服,可是就忍忍唄,一來二去的,大問題了,最後愣是沒有救回來。

這個事情,對著劉江打擊很大。

伸伸被抱著半天,看著劉江哭完了吃飯,又看著他繼續哭,最後沒忍住問,“爸爸,我的娃娃。”

劉江就很激動了,趕緊打開包,獻寶一樣的,家裡孩子懂事,就這麼一回問自己要東西的,他就掏出來了,“你看看喜歡嗎?娃娃是女孩子玩兒的,這個是機器人,我還買了小汽車呢,咱們這邊沒有的。”

伸伸的嘴角,你說要掉不掉的,拿著那機器人,看了半天。

最後自己收起來了,這玩意,他覺得西愛也不喜歡啊。

敲著小孫的窗戶,就看孫寡婦氣勢洶洶出來,“做什麼呢?”

“嬸兒,我找小孫的,我爸爸回來了,帶回來了禮物給小孫。”

孫寡婦朝著院子裡看了一眼,動了動嘴,最後喊一聲小孫出來。

小孫臉還是胖乎乎的,隻是不肯看著人了,他早先的時候,總是仰著脖子看你說話,對著你笑,一板一眼的。

西愛是仰著下巴看人,那小下巴一點一點的,現在小孫不搭理她了,她下巴竟然抬得更高了。

“小孫,我爸爸回來了,這個是給你的,你喜歡嗎?”

看小孫不接,塞到他手裡去,“對不起。”

小孫,對不起,要你沒有了爸爸。

要你被人說特務的孩子,說是階級敵人,要你這麼不開心。

小孫囁嚅著,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飛快的抬起來瞥了他一眼,像是不知所措一般的,“沒事兒了。”

沒事兒了,過去就過去了。

“那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嗎?一起去上學。”

小孫搖搖頭,“我要回老家去了,媽說鋪子開不下去了。”

公私要合營,孫寡婦看不清這世道,明明是自己家裡的鋪子,怎麼就必須成了彆人的呢,她辛辛苦苦了一輩子,靠著自己勞動開了這家切麵店,起早貪黑的,養大了小孫,怎麼就成了階級敵人了呢。

難道鋪子給人家了,就不是階級敵人了?

不給,就好像是成了人民的公敵一樣。

等著小孫進去了,伸伸看著西愛站在房頂上,朝著這裡看,跟個紅娃娃一樣的。

然後瞬間就倒下來了,從房頂上,好似是滾了糖霜的山裡紅,身上在房簷上染了雪,一圈一圈的,墜地。

她都聽到了,小孫要走了,小孫要回老家去了。

伸伸叫了一聲,朝著內院裡麵跑,他聽見彭的一聲。

眼睜睜的看著她滾下來,摔在了地上。

西愛胳膊摔斷了。

好在人穿得多,沒摔死了。

王紅葉看著她,心裡一酸,“就那麼喜歡小孫,天天兒的去房頂上看著?”

“不喜歡了。”

西愛扭過頭去,對著窗戶紙,泛黃褶皺的,人籠罩在燈光下的時候,好似是走馬觀花一般的唱了一折子的皮影兒戲。

小孫趴在窗戶前,耳朵動了動,兩隻手最後垂下,最後把那個機器人,放在了西愛的窗戶前。

孫寡婦拎著包袱,站在門口,喊著他的名字,“走了——”

外麵的板兒車上套著驢,整整齊齊的放著幾口大箱子,紅木掉漆的四角,還有生了一點兒鏽色的黃銅鎖兒,小孫坐在板兒車上,轉過一道門,驢兒尾巴擦過門口的石獅子,他抻著腦袋看了看,直到再也看不見。

突然就哭了,抱著孫寡婦的胳膊,“媽,不走——”

孫寡婦吸了吸鼻子,頭上圍著花色的圍巾,隻漏出來一雙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走的話,這個孩子要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