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露重。
聞遙聽到趙玄序的話,上前一步抬手按在他脖子後麵。趙玄序表情柔順,沒有半點抵抗地順著聞遙的力道彎腰,上半身越過窗欞湊到她麵前。聞遙捂一把他的額頭,果然摸到一手滾燙。
得了,還真是發燒了。
“少山!”聞遙扭過頭喊往嘴裡塞羊肉串的高少山:“去找個大夫來!”
高少山咬著嘴裡的肉看一眼趙玄序,恍然,正想說什麼突然感受到趙玄序看過來的目光。他噎住,脖子一伸咽下肉,拍手站起來提劍溜煙就跑出去了。
聞遙按住趙玄序的肩膀叫他往後退一步,整個人翻身順著窗戶和趙玄序之間的空隙鑽進去站在屋內。她拉著趙玄序坐下來,兩人一起團團圍著火爐。
沒多久,高少山身後跟著一麵生的中年男子大步走進來。後者背著個藥箱子,起初麵色警惕,緊緊按著腰間長劍,聞遙瞧他這表情幾乎要以為屋子裡關著老虎。他進屋後打眼看到趙玄序的樣子倒是猛然舒氣,隨即緊繃的脊背瞬間放鬆下來。
“這不還好嗎?”他一巴掌拍在高少山手臂上:“嚇死我了。”還以為已經意識不清大開殺戒了。
聞遙站起來給這個疑似大夫模樣的人讓開位置,白讓先是驚訝地看著她居然挨著趙玄序坐,然後拚命揮手拒絕:“不用不用,我不坐。那個,殿下,您召我來是.......”
找大夫來還能做什麼,高少山去找人的時候沒說清楚不成?
聞遙覺得這人言行神態古怪,擰眉開口道:“他有些發熱,您看看是不是染了風寒,給他開些湯藥。”
白讓又看向聞遙:“啊,風寒?這個這個...好,好的。”他在趙玄序的目光下打了個哆嗦,取出一根細線遞給趙玄序:“殿下請。”
懸絲症脈。
聞遙瞧著那根抖動的紅色視線烙印在趙玄序蒼白的手腕上,越抖越快越抖越快,都要帶出殘影了。她默然無語,星夷劍柄壓住白讓抖個不停的手臂:“大夫?”
趙玄序的脈象還是一如既往的亂,炙熱毒辣的內力運行小周天,內臟被細細碎碎損害而後又催生。有悖天理自然,恐生惡鬼羅刹之心。
“殿下。”白讓額角出汗:“殿下很好,隻是略有些風寒,我馬上開些藥給殿下服用。”
趙玄序坐在對麵,衣袖拖在地上和頭發交織在一起。他聽了這話沒什麼反應,抬手要去解手腕上的紅線。聞遙手指一撥,星夷劍嗡鳴綻開寒光。紅線安然無損,底下的木桌卻顯出一條明顯的劍痕。
她嗓音冷下來:“我說風寒就是風寒,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白讓看著橫在自己鼻尖的劍,眼睛發直,眼珠子慢慢往中間轉。繼而他連連點頭,幅度過急過快,看起來有些滑稽:“我是、我是。這,這位姑娘,我換種藥開,我——”
他身量也不矮,此刻卻抖得像個小鵪鶉。
聞遙抬眼看高少山,又看看撐著臉望過來的趙玄序,歎氣過後收劍:“行了,到底是什麼情況?看起來你們都知道,就拿我逗樂是吧。”
“阿遙,不是的。”趙玄序兩根手指扯住聞遙的衣服袖,低聲笑,口吻柔情蜜意:“隻是阿遙為我傳醫,為我憂心,我怎好浪費這一番情誼?”
他隨意一指白讓:“這是白讓,王浮的徒弟。我身上也並無風寒發熱,隻是所練功法特殊,偶有不爽快罷了。”
王浮,回春聖手,舉世聞名的大醫者,遊曆天下追尋世間至珍藥草。當年聞遙在南詔遇蠱險,就是燕蒼帶人衝進當地苗寨揪來王浮為她拔除深入五臟的毒素才救回她一命。
原來是王浮的徒弟。
“你師父救過我的命。”聞遙拍拍白讓的肩膀:“方才失禮了,對不住,彆介意。”
白讓擦汗,從椅子上站起來:“無事無事。殿下久未傳喚,方才高大人來找,還以為是殿下出了大事,才真被嚇了一跳。”
聞遙手上一用力,“啪”又給白讓按坐下了:“那功法特殊又是什麼意思?”
趙玄序看著聞遙的動作,手上一下一下翻卷著她的衣料,說道:“我武學開蒙晚,現所練功法為大理秘法,頗有奧妙。不過十年,內力武學俱是增進神速,隻是名頭聽著嚇人了一些,喚作焚心。”
“焚心,焚燒的焚?”聞遙對於江湖中各個門派各個世家的功法心決都有些了解。除卻名門正派,江湖中還存在所謂的邪門歪道,大多數便是因為功法特殊,常以人血人壽作燃換取實力飛漲。趙玄序這個功法,聞遙從沒聽過,但這個名頭可實在不隻是有些嚇人,就差沒直接叫“魔功”了。
她轉過頭打量趙玄序,見那亮晶晶的緋紅從脖子鎖骨處燒到他額頭,忍不住問道:“可是以損害自身換取功法增長?你現在覺得如何?幾日發作一次?”
趙玄序唇角翹起來,仰頭含情目自下而上瞧著聞遙,神情頗有些爛漫親近,順從回答道:“是,七八日便要發作一次。心口會有些不適,但總歸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