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灼眼神寒涼得能瞧見飄飛的雪花,她冷笑著勾了勾唇,上上下下瞧了他幾眼,沒見他的話放在心上,隻是勾唇問:“可汗怎麼還好意思來找琉璃?”
“以往琉璃一顆心全在你身上,突然蹦出了個不知所謂的養女,這也便罷了,你一邊與這紅顏剪不斷理還亂又一邊又來勾搭琉璃,這卻是個什麼道理?”
她美目裡流動著嘲諷的光,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出了這樣的事,他還能口口聲聲說著那牧戈聰穎靈慧,袒護之意溢於言表,也真是夠叫人瞠目結舌的。
他這叫哪門子的在意?
屋塔幕麵色變幻幾下,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消瘦不少的麵龐上終於帶了幾絲黯然,他深深瞧了那帳子一眼,而後道:“是我的錯,你去看看她吧。”
說罷,就大步匆匆朝著草地那頭走過去了,怎麼瞧都像是落荒而逃。
唐灼灼輕嗤一聲,這種既放不下青梅,又還要打著情深的幌子來騙人,簡直就是懦夫所為。
也不知道上輩子,朱琉嫁過去到底受了怎樣的罪才將日子過好的,光是想想,便覺心酸。
雨落得有些大了,唐灼灼駐足許久,安夏便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娘娘,昨日皇上已下了賜婚聖旨,將琉璃郡主許給了清遠候,回京就完婚。”
唐灼灼微微一愣,皺著眉問:“清遠候?”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問,安夏上前細細解釋,“老清遠候才向皇上請辭,說是要帶著侯夫人出去外邊瞧瞧,這清遠候府,可不就落在世子手裡了?”
唐灼灼了然,而後心裡略一思忖,倒也生出幾絲極淡的羨慕來。
果然,能教出紀瀚那樣的子孫出來,這老清遠候也當真生了顆淡泊通透的心。
朱琉早就聽著外邊的動靜,唐灼灼掀開簾子進去的時候,她正皺著眉頭由人扶著下了床。
“你這是做什麼?傷了腳就好好的養著。”唐灼灼輕輕將她推坐在床沿上,才自個找了軟凳坐著,微一挑眉,問:“屋塔幕先前在外頭站了許久,你不肯見他?”
朱琉登時就緊緊地皺了眉,聲音裡儘是滿滿的漠然,望著床角一處道:“還見做什麼?左不過是提醒著我往日瞎了眼罷了。”
“見了更糟心。”
唐灼灼大抵能明白那種感受,輕微頷首過後寬慰道:“清遠候是個好的,你嫁進去一沒公婆管著,二沒妯娌相爭,後院也是乾淨得很。”
朱琉湊到她身邊握了她的手,而後垂著眸子低聲道:“你說的這些我自然知曉,隻是覺著自個配不上這樣好的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黯然苦笑。
紀瀚這個人,她真的挑不出一絲毛病來,男人明明比冬日的雪還要清冷,卻生生叫她感受到了幾絲久違的暖意。
隻是她現如今,哪裡還有什麼心思與精力再去歡喜上一個人?
唐灼灼默然,隻是拍了拍她的手,沒有再說什麼。
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過多的摻和並非好事,隻希望她自己看清楚些才好。
又閒聊了幾句,唐灼灼身子倦乏,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帳篷,從始至終,都沒有提起自己的遭遇,就是朱琉再三問起,她也隻是說摔得身子疼了些,沒有什麼大礙。
外頭風雨初歇,朱琉卷了軟袖一角,伸手揉了揉眉心,壓著滿心的疑惑與惶惶,兀自猶疑。
唐灼灼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若說僅僅隻是擦身,那麼斷然不會昏了那樣久,更不會在自己幾次去見時被拒之門外。
她了解唐灼灼。
可沒人對她說真話,連唐灼灼自己都瞞著不說。
夜晚,悄寂無人,天上黑蒙蒙的一層霧氣,貼身的丫鬟進來稟報,說清遠候來了。
朱琉略顯差異,而後抿了抿唇,將手中讀了一半的書卷放下,淡淡地道:“去請進來吧。”
紀瀚向來是個極有分寸的人,若不是當真有緊要的事,斷不會深夜入女子營帳,哪怕賜婚聖旨已然下來。
紀瀚今日穿的,依舊是一襲白衣,臉上的清潤笑容如同溫酒,淺嘗輒止就已深醉其中,他將手中的玉白色瓷瓶放在桌上,溫聲道:“這是我今日尋來的扭傷藥,每日睡前塗上即可。”
他眼底藏著淡淡的笑意,朱琉瞧著桌上的瓷瓶,許久才呐呐道:“哪裡要這樣費心?還勞侯爺親自跑一趟。”
心裡卻是知道,能叫他半夜也要送過來的,隻怕並不遜於宮中的藥。
她心底感念這份心意,嘴角微微彎了彎。
紀瀚烏發如濃墨,一雙入鬢的鳳眸竟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分,他便是站在那不說話,也自是天上的皎月清暉,此時輕輕擺了擺手,笑道:“我自是要把好的都給你。”
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朱琉卻險些紅了眼眶。
她扭傷這兩天,才知什麼叫真正的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