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諜者公主(1 / 2)

深夜月明星稀,

律相不知為何, 覺得隱隱有些不安, 連覺都睡得不安穩,夜裡起來獨自在書房踱步。彆苑那邊的刺殺還不知道如何了。最快的傳信也要一兩個時辰。

刺殺監國公主畢竟不是什麼小事, 律相也是讓人精心策劃好的,派足了人手準備。

足足三百名死士, 還有從不失手的頂尖刺客。

這天底下哪家高門府裡沒有精心豢養的死士, 以便處理一些見不得人的臟事,律相對此也有不少經驗, 即便失手, 也半點都沾染不上他。

至於那重金相聘的刺客, 即便被撬開了嘴, 他也能撇乾淨關係。想要這位監國公主消失的人可多的是, 再不濟還可以推到大興頭上。

前段時日, 大興的人還找上他,送了不少厚禮,想要一探當日大戰北殷收回雲朔的內情。

律相沒怎麼理會他們, 一是送的東西不夠,二來他其實不是很清楚那一場戰是怎麼打的,哪怕他在軍中也有安插自己的人, 但殷太後似乎是早就製定好了計劃, 瞞得密不透風,他這位北殷丞相事前也一無所知,這讓律相著實惱怒。

比起大興的人, 律相還是更喜歡南梁那些知情識趣的使臣,送的禮物向來合他的心意,自然律相也願意在某些方麵給南梁便利。

他能在北殷曆經兩朝而不倒,靠的就是為人處世,作為一朝丞相,暗中和鄰國關係交好些,必要時還能派上用場。

北殷與大興有深仇舊怨,律相也不願影響自己的名聲與大興的人來往。和南梁交好就沒什麼關係了。

等到他掌握北殷大權,也可以和南梁達成聯盟,借助他們的勢力更進一步。

這樣想了一通,律相已經輕鬆安泰了,他處在丞相這個位置上已足足三十餘載,什麼風浪沒見過。昔日權勢滔天的殷太後至今未醒,他現在竟然對一個年輕體弱的公主感到懼怕不安,還為此失去了定力耐性,實在可笑。

律相讓侍從奉上熱茶,悠哉遊哉,想著待彆苑那邊的消息傳來後,明日早朝如何應對。監國公主殞命,天子怕是也要慌了吧。他是該乘機發難,一攬朝政,還是借由百官聯名上書推舉為好。

忽然書房外麵一陣騷亂躁動,“你們是什麼人?膽敢闖入相府造次。”

律相頓時臉色大變,當他一推開門就見到披堅執銳的甲士將他的書房團團圍住,外麵的侍衛和仆從不是被打暈就是被抓起來了。

他心頭湧起的第一反應不是被冒犯的憤怒,而是震驚和不安。

律相仍穩定住心神,沉聲道,“老夫乃是北殷丞相,爾等是何方編製,何人指使你們,如此膽大包天帶兵闖進來。”

為首的一名黑甲青年麵無表情道,“少主有令,律相意圖謀害當朝監國公主,即刻押下。”

“你們……”律相還來不及憤怒驚惶,就被人強力地按住給捆了個結實,連眼睛也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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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相的待遇自然比刺客要好一些,不是經受刑訊的地牢,而是能有門有窗能透氣的牢房。解開蒙住眼睛的黑帶後,律相便見到了將他抓來的人,華翎公主。

穆華翎就坐在一張木製靠椅上,左右都有麵無表情的暗衛。

是刺客失手了,但怎麼會這麼快查到他身上,律相心中慌亂,閃過幾分震驚,但麵色仍維持著穩如泰山,“不知公主深夜將老臣請到這裡來,是有何事?”

他還特地在‘請’字上咬重了音,明顯是諷刺。

律相完全忘了自己昨日還派人去刺殺華翎公主的事實,但穆華翎膽大包天派人闖入相府,強行將他押來這一事,就足夠他大做文章了。殷太後隻授了監國之權,貿然將一品官員還是當朝丞相不問緣由下獄,縱然她穆華翎貴為公主,也要掉一層皮,還如何擔得起監國重任。

他更不信華翎公主敢殺了他,就不怕引起北殷朝綱動蕩麼。

但說完,律相隻見到眼前貴為公主,此時卻隻著便服的少女輕笑了一聲,似是帶著些許嘲弄。

律相更加氣得發抖,鐵青著臉“我乃北殷當朝丞相,豈是公主能夠隨意折辱的,華翎公主行事,委實荒唐,還不速速放了老夫。”

他養尊處優數十年,還沒有受過這樣的苦,什麼都來不及說,就被甲士闖入府中當成犯人一樣對待抓進了大牢。

蕭函眉梢一挑,笑意盎然,側身傾倒靠在身後的椅子上,“貌似律丞相,到現在還沒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啊。”

律相聽到她這話,才意識從陌生甲士闖入相府將他押解開始,就被他有意無意忽略的幾分詭異不安。

“老臣不知公主的意思?”

蕭函嘴角微勾,又揚了揚手,“將刺客帶進來。”

暗衛一共帶進來五人,都是刺殺中蕭函特地讓他們留下的活口,就是為了必要時候派上用場的。其中一人是身手頂尖還能潛到她房間的刺客,另外四人就是明顯被專門培養的死士了。

蕭函隻說留住命,暗衛營的人知道分寸,下手刑訊的輕重,就是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了,人也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

律相哪怕位高權重多年,但又何曾見過這種場麵,頓時被嚇得不輕,麵色煞白。

蕭函起身走到那個刺客身邊,輕聲微笑道,“告訴律丞相,是誰花了三萬兩黃金讓你來刺殺本宮。”

“是北殷,北殷丞相。”他現在隻希望華翎公主能給他個痛快了,在暗衛營的地牢裡,比死更可怕的就是活著。

蕭函又看向律相,似是頗為玩味道,“律丞相,刺客已然招供,還有另外四名你府上的死士,他們可都佩戴著相府的令牌,你大膽謀害當朝監國公主,該當何罪啊。”

此話令律相眼神中終於有了幾分震驚,但瞬間他便想到不可能,哪怕是他培養的死士也沒有讓他們帶上任何與相府有關的印記東西,更加會在任務失敗的第一瞬間服毒自儘,他們的妻兒老小都在他手裡,縱然死也不會說出幕後主使的人是他。

律相剛要說什麼,然後抬眼就對上穆華翎風輕雲淡的笑顏,“說實話,論搞刺殺的經驗,律相可能還比不上我。”

律相聽見此話,一瞬間的震驚茫然,繼而是冷汗涔涔。

蕭函又衝律相微微一笑,似乎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話給律相造成的壓製,

“同樣,設計栽贓陷害,指鹿為馬,我也是擅長的很。”

她隻是在說實情罷了,畢竟在大興的十年來,這種陰詭之事,她可是沒少做。

蕭函又悠悠道,“律相和刺客都落到我手裡,我自然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到了這一步,律相已經明白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又急切又憤怒道,“就算你有證據,但本官是當朝丞相,哪怕觸犯國法也應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審理,而不是由公主動用私刑,屈打成招,朝堂百官也不會同意的。”

“律相,你錯了。”蕭函搖了搖頭,“這裡不是大理寺。”

“暗衛營歸我統領,我在這裡審訊意圖謀害皇室的人,怎麼能算是私刑呢?”

蕭函語氣已不再是漫不經心,而是淩厲地拂袖負手道,“在此處,所有人聽我號令,我叫人生便生,我叫人死便死。”

律相的臉色已經徹底煞白了。

暗衛營,律相也是兩朝元老,怎會不知暗衛營,那是掌握在北殷皇室手中的一把刀,先帝駕崩後一直傳言在殷太後手裡,因而才能那麼狠辣果決的屠戮叛亂的宗室,這也是他們忌憚殷太後的原因之一。

但律相卻沒想到,殷太後竟然將這股精銳勢力交給了穆華翎,讓她擔任暗衛營統領。

不,若穆華翎從一開始就是暗衛營統領,那麼養病也是假的。

律相一瞬間仿佛所有事情都明白了。

殷太後為何收複雲朔那般輕鬆容易,原來那個與殷太後裡應外合,配合無間完成大計的人,就是穆華翎。

所謂的彆苑養病不過是裝出來瞞騙所有人的假相,事實上穆華翎在幫殷太後在暗中培植勢力。

現在才想明白,已經為時已晚。

要是早早知道,他也許就不會按捺不住對穆華翎下手了,送上門的把柄,也是掉入了她設計好的圈套之中。

再看穆華翎時,律相已經不會再將她當作一個普通柔弱的公主,也不會覺得她真的會顧忌他北殷丞相的身份而不敢要了他命。統領暗衛營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瘋子,她也不會是例外。

律相垂首,臉上滿是悔恨懊惱,看起來已經被擊潰了所有的心理防線,但再抬起頭,卻露出一抹猙獰瘋狂來。

“老夫的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既然老夫要死無葬身之地,也要拉著北殷皇室同我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