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替身明珠(1 / 2)

張夫人的長女素來溫柔嫻靜的,不僅是照著才女標準培養, 女紅和交際處事也都是她手把手教出來的, 凡是張夫人提點一兩句,她就知道怎麼做。

張夫人本想著讓她去陪陪蕭姑娘, 乘船從瀘州到京城少說半個月,此番路程難免枯燥煩悶, 兩個年齡相近的女孩子待在一塊, 談心下棋,撫琴講詩, 還能不著痕跡的告訴蕭姑娘一些京中貴女的禮儀規矩, 自然而然還能親昵起來。

張夫人倒不是存著貪慕榮華的心思, 一路上打點照顧好蕭姑娘, 又幫助她知道些京中事項, 畢竟蕭姑娘也說是南方富商人家養大的, 不懂這些到京城難免會出些差錯。

她這麼做,無論衛國侯還是長公主都會念著她一兩分。

奈何蕭函既與張家小姐沒什麼共同話題,也沒想學這些禮儀規矩, 至於適應京城的生活,蕭函壓根就沒想過,她僅是去見上一麵, 了了此事而已, 又不會久待,何須要適應。

對張夫人的用心照顧,蕭函倒沒什麼不滿意的, 雖然她更喜歡自己慢慢遊曆一路再上京,但連大夏密探都出現了,在船上還不少,她似乎也不好慢吞吞地走。

大夏密探,還是她接觸南越國家層麵的事務時才聽說的。

由大夏二代時所建的皇城司統領,掌宮城出入之禁,周流民間,密行伺察,據說分為明暗兩部分,明者屬於文官編製,皇帝近臣,負責皇帝身邊的護衛安全,暗者負責探聽消息,受皇帝之命監視軍隊,偵察民間民情,官員活動,防備敵國等。蕭函那位便宜舅舅還挺喜歡用的。

雖知道船上有大夏密探,蕭函也不喜讓他們近身,隻對張夫人道自己喜歡清淨,無事就不用打擾。

張夫人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吩咐了下去。

……

京城公主府,

自聽說人已經坐船來在路上後,昭華長公主就有些局促不安,心神不寧。衛國侯也擔心她胡思亂想的,在朝中請了假陪在長公主身邊,彆看他沉穩冷靜的樣子,其實他也存著些希冀和激動。

正是為了能儘早見到信中很可能是他女兒趙盈歡的那位姑娘,衛國侯才會特地進宮求了一趟陛下,讓大夏密探一路護送上京,確保行程又快又安全穩妥。

“你說,那孩子要是明珠的話,她還記得我們嗎?”昭華長公主拉著衛國侯的衣袖道,“她這些年會不會過的不好?”

但在這事上,衛國侯也說不出什麼安慰妻子的話。

在他心裡,哪怕沒有郡主這個身份,也依舊是他的掌上明珠,滿懷期望一生歡喜無憂的女兒,卻在三歲多時便遭遇禍事被歹人擄走,從此音訊全無,生死未卜,不知流落何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這又怪得了誰呢,是他無能,當初護不住妻女。

又為了家族顧忌局勢,忙於平叛無暇分出心神精力去尋找女兒,錯失了最快能尋回盈歡的機會。

衛國侯自責內疚還來不及,如何能為了勸慰長公主,說些粉飾自我安慰連他都不相信的話。

良久後,衛國侯輕歎了一聲,“她現在應該也有十九歲了吧。”

在京中都是貴女千金談婚論嫁的韶華之齡了,連長公主收養的義女,遲遲未定下,也是挑揀來挑揀去,想要用心選一個最滿意的人家。

若是盈歡一直在他們身邊,就算不是嫁入皇家,他也一定會為她安排才貌雙全最出色的夫婿。

衛國侯眼中微微黯然。

公主府內此時還有一人異常牽掛此事,那就是長公主的義女,戚靈嫣。

芙蕖院是公主府最好的幾處居所之一,在戚靈嫣越發受長公主喜愛後,此處也是公主府仆從最願意伺候的地方,世子和二公子平日都住在隔壁的侯府,而且因為都入朝為官了,事務繁忙,也就時常來公主府向長公主請安。

公主府又沒有什麼姬妾之流,所以靈嫣小姐也就是僅次於長公主的另一位女主子了,便是出門見客,也格外有臉麵。

但是自三天前起,府裡的氣氛就有些不一樣了,以芙蕖院為最。

公主府仆婢甚多,也不是消息多嚴密,何況那日長公主還情緒過激召了府裡的大夫,又急急傳訊給侯爺。

這番大動靜下來,沒過多久,府裡的人都知道了,瀘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尋到了一位極有可能是郡主的姑娘。

芙蕖院這邊頓時尷尬了。

連在閨房裡專心繡著圖的戚靈嫣,聽到這消息,拈著針線的素手都不禁顫了一下,險些沒壞了絲線。

這幅芙蓉錦鯉圖乃是雙麵繡,極為考驗女紅水平,容不得半點差錯。

但無論是她的心思,還是芙蕖院上下,都無法平靜下來了。

戚靈嫣受長公主寵愛,在公主府地位特殊,連婚事都比普通公侯伯爵家的貴女受歡迎,其中緣由,府裡府外都道是她性情溫柔,才貌出眾,秀外慧中,名滿京華。

但其實稍微知曉一些京中往事的人都清楚,這些厚待不過是為了彌補昭華長公主的思女之情罷了。

簡而言之,她隻是那位明珠郡主的替身。

戚靈嫣七歲時初養於長公主膝下,也曾聽府裡老人說過一些關於明珠郡主的事,她是長公主和衛國侯的嫡親女兒,也是唯一的太後外孫女,陛下的親外甥女,一出生便被封為郡主,其聖寵隆恩,尤在皇子公主之上,更彆說,陛下還與衛國侯做了親家,定下郡主與太子的婚約,等到長大及笄後便可入主東宮,成為未來國母,可以說是光華萬丈,風光無限。

也許正是福分榮寵太過,小郡主年幼經受不起,遭遇橫禍被叛賊擄去,生死不知。

長公主作為母親,哀思過甚,難以忘懷。後來府裡的老人漸漸都換了,新的仆從婢女也不會在提起舊事,戚靈嫣稍長大一些也懂了,小郡主隻怕早已夭亡,再提起隻會讓長公主更傷心難過。

戚靈嫣也一直用心侍奉討好長公主,得到她的歡心,令她開顏。

但隻是一道消息,就似乎足以讓這一切心血化成空。

這兩三日,就是她去給長公主請安,長公主的興致也不是很高,不似以往對她那般親昵。

戚靈嫣愣愣的側坐在圓桌邊,手裡緊捏著絲帕子,清麗動人的麵容卻臉色蒼白。

侍女蘭芯端著糕點進來,看了一眼外頭,頗為不滿平日恭恭敬敬的下人這會就人心浮動了,壓低聲音道,“人還沒回來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戚靈嫣眉間苦澀,心中也歎了一聲,過往也不是沒有借著舊事冒充上門的騙子,但都下場好不到哪去,也不用她放在心上。可這回連衛國侯都陪在長公主身邊一起等著,這般鄭重的態度,南邊要來的那位姑娘的身份,隻怕至少有五六成可能了。

就是不知待真正的郡主回來了,她又該如何自處。

侍女蘭芯見小姐黯然失落的樣子,也急了,勸道,“長公主養育了小姐這麼多年,也是感情的,未必就比……”那位親生女兒差。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戚靈嫣打斷了,“就是郡主回來了,你也斷斷不可說這些比較的話。”

傳出去不但會令長公主和侯爺不喜,也會讓外頭人笑話。

戚靈嫣心裡明白,她現在的這些風光榮寵一切都來自長公主,不然那些公侯伯爵家的貴女,還有宗室的縣主,怎麼會與她交好,還捧著她。那是因為長公主身邊隻有她,所有才理所當然,即便她姓戚不姓趙。

等有了郡主,又哪還有她的位置。

戚靈嫣微咬了咬唇,臉色幾番變化,最後還是道,“蘭芯,隨我去小廚房,長公主這幾日惦念郡主,思慮過重,胃口也不好,我去做幾道開胃滋補的膳食,晚上送去主院。”

晚上,戚靈嫣細心入微的孝敬的確令長公主感到寬慰,心情也好了許多。旁人瞧在眼裡,也就暫時沒那麼多的人心浮動了,長公主對靈嫣小姐疼愛的這些年終是做不得假的。就是養貓貓狗狗都有感情,何況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當成親女兒來養的呢。

衛國侯對戚靈嫣一向態度淡淡,如今有了其他牽掛,更加無心注意一個外姓人。

……

船上,蕭函的待遇無疑是最好的,完全應了貴客那兩個字,連每日膳食中都有新鮮青菜精細食材,有些還未必是張氏能拿的出來的。

蕭函在南越的時候,倒很少享受這種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奢靡生活,無論蕭夫人還是韓長老都偏生活簡樸,不在乎這些外在之物。蕭函則是無論身處什麼環境,也都能適應,自南越出來了,周遊各方,也沒有帶上任何隨從,輕鬆自在為上。

在船上的半個多月,蕭函一邊靜心養神,調息先天真氣,一邊也有思索著到了京城後如何。

至少她在南越的身份是不打算透露的,想著最開始給張夫人的印象,蕭函定下主意,決定就以出來見識遊曆的南方某富商之女這個身份示人。

好的,又一個新馬甲了,反正多了也不愁。

其實這也算說的過去,南越居中原以南,蕭氏也是以商貿起家,比較有錢。

臨近京城渡口的前幾日,張夫人過來尋她,敲了敲她的房門。

張夫人略顯猶豫,“還有一件事未同蕭姑娘說。”

還是長女提起的,張夫人沒有透露蕭姑娘與長公主府的關係,卻道待下船後,要去拜見長公主府。

張小姐輕聲細語對母親道,“長公主府的那位戚小姐,要不要也同蕭姑娘說一聲。”

在京中交際時,張小姐也曾見到過那位養在長公主身邊多年的戚小姐,更是聽多了旁人介紹的長公主待戚小姐有多好,一手教養出來的,氣質高華嫻靜,溫柔端莊,禮儀舉止皆是一等一的閨中典範。

張夫人才猛然想起這事來,她倒是忘了。

她光想著送蕭姑娘回京,卻忽略了長公主的那位義女戚小姐。

若是等蕭姑娘與衛國侯長公主相認後,再見到這位戚小姐,怕是就尷尬了,還很可能傷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