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小女鬼!!!”
尤許被尖叫聲嚇醒, 猛地一睜開眼,就看到小乞丐指著她的手, 手足無措地說:“你、你怎麼了?”
尤許低頭一看, 見到自己一雙手都消失了。
其實昨晚她就注意到這個情況,當時想抱抱小乞丐,想抬手的動作卻無法執行, 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便傾身藏於黑暗中,掩飾異常。
一路上多多少少都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不過她有意隱藏, 加之消失的時間短暫, 小乞丐一直也沒發現,沒想到這次卻是消失了一整夜。
“沒事, ”尤許寬慰她, “可能過會兒就好了。”
小乞丐瞪大著眼, 小心翼翼地語氣裡藏著害怕:“你......會不會死啊?”
“鬼已經死過了,還怎麼會死呢。”
“不對, 我是想問......你會不會消失?!”
“怎麼, ”尤許牽唇一笑,“你不怕鬼,倒是怕鬼消失?”
小乞丐沒有因她這輕描淡寫的調侃語氣而放鬆心情,反而緊盯她的手臂,咬緊下唇默不作聲。
尤許輕輕一歎,想著如何解釋安慰她, 好在手又重新出現,隻是顏色淡了些許。
“你看,沒騙你,真的回來了。”尤許朝她揮了揮手。
小乞丐垂著眼,過了一會兒,忽然大聲地說道:“我不管,我不許你消失!”
她難得帶上小孩無理要求的語氣,隻是這語氣裡,藏著許多不安。
經曆過太多的她,在一些地方出奇的敏感。
“好,”尤許一口答應,用哄小孩的語氣說,“我不會消失的。”
小乞丐抬頭看她許久,狐疑道:“當真?”
“當真。”
“那你的手怎麼回事?”小乞丐問。
尤許不太想從地牢慘死的那些事說起,於是說:“老毛病了,和尋常人的偏頭痛之類的毛病一樣,不時會出現,但問題不大。”
“鬼也有老毛病?”小乞丐還是不太相信。
尤許說:“當然有。”反正這小孩又沒當過鬼,當然不知其真假。
小乞丐沉思著,也不知信不信她說的話,還是在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東西來解釋這個現象。
尤許見這樣,乾脆轉移她的注意力,便說道:“天也亮了,那我們先趕路吧。”
尤許剛站起來,小乞丐也蹭地站起,倏然說道:“不行。”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小乞丐神情認真,“我們晚上再趕路。”
不管是晚上還是白天趕路,對尤許都沒影響,她便點了點頭,飄在小乞丐身後。
小乞丐剛邁出破廟門檻,見她要跟來,連忙關上門,“小女鬼,你在破廟裡等我,不要出來飄。”
尤許覺得有點奇怪,差點懷疑是自己一顆蒼老的心,跟不上小孩的節奏。
按道理小乞丐如果不是遇到她,根本沒有北上的計劃,也不知她哪來的急事要做,她的吃睡行,尤許都跟在旁側保護她。
這麼一下讓小乞丐出去,尤許不太放心,穿過木門,發現小乞丐跟兔子似的,跑沒了影。
也罷,那小孩也聰明,斷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
尤許重新坐回地上,把褲子往上扯了扯,看到膝蓋消失了。
這具魂體已經磨耗透支到了極點,但總有什麼東西牽著她,越靠向皇宮的方位,那種無形之感便越強,魂體會稍稍好受些,如果她現在還待在海島,可能魂體該破碎掉了。
尤許百無聊賴,一直等到天黑,小乞丐才回來。
小乞丐縮回漆黑的角落裡,蜷著身子,無聲抽了一口氣,將懷裡的東西掏出來給尤許,“小女鬼,你去那邊點吧。”
她臟兮兮的小手上,有小半根粘了不少塵土的白蠟燭,一朵帶血的白紙花,四張皺巴巴的黃色冥紙,冥紙上也有幾滴血漬。
尤許掃了眼,抬手一揮,白蠟燭被點燃,發出淡黃的光。
尤許將小乞丐的頭發撩開,小乞丐像碰到電閘似的,當即側開臉,用手擋住,身子往後縮。
從進門開始,小乞丐就將頭發前披,遮蓋住臉,哪怕她方才的反應再快,尤許也已經什麼都看清楚了。
“放下吧,”尤許說,“我都看見了。”
小乞丐從指縫間看到尤許沒什麼表情,頓了下,將手放下。
在昏暗的光線之下,也能看清小乞丐紅腫發青的臉頰,打破的嘴角掛著血絲,手被什麼人踩了一腳,手背的骨節磨破了皮,血液混著沙石凝在上麵。
尤許看得語氣冷了下來:“誰做的?”
小乞丐抱著膝蓋,撇了撇嘴:“我又叫不出名字。”
“樣子。”
“不記得了。”
見尤許不說話了,小乞丐忙的說:“其實也不用去找他們,我拿他們東西,他們打我兩下,扯平了。”
現在這些東西不容得找得到,小乞丐去了墓地,又去了寺廟,才弄到這幾樣東西。
尤許捏緊手,儘量讓語氣平靜:“為何要這麼做?”
她寧願她去弄些吃的,而不是義無反顧地跳入被人打死的危險裡,餓了一天肚子,帶一身傷回來。
燭光輕輕搖曳,小乞丐垂眸看著那一點光亮,輕聲說:“我以前聽村子裡的老人家說,鬼消失的話,一定是沒人祭奠了。”
“有錢人家的鬼能待在祠堂裡,不懼風雨不必遊蕩,尋常人家的鬼也有墓地墓碑,有一處安歇之地。”
一簇小火苗倒映在她的眼裡,微微發亮,像顆小太陽,她繼續說道:“隻要我記得你,用心祭奠供奉你,你就不用怕消失了。”
所以這些蠟燭紙錢,隻為了不讓她消失,尤許一怔,心底一片柔軟。
良久後,尤許溫聲地說:“我成為鬼一直沒人燒紙錢才會這樣,現在你給我燒過一次就沒事了,所以彆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