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上鉤13(2 / 2)

尤許輕輕將她擁入懷裡,摸了摸她的頭,溫柔道:“阿燕,娘一直在你的身邊,從未離開過。”

被人驅趕,被人打罵,活像一把野草,倔強得從未紅過眼睛的小女孩,頃刻有兩道眼淚流下,被微弱的火光照得好似兩顆星星。

“娘,阿燕好想你。”

“娘知道。”

阿燕虛弱地笑著說:“娘,再給我唱個小謠吧。”一直活在擔驚受怕,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不知明日還能否活下去的日子中,她很少能睡個安心覺了。

“好,娘給你唱。”尤許摟緊她,根據七八提供的記憶,輕輕吟唱輕柔的曲調。

黑夜既漫長又短暫,小破廟的風聲伴隨著輕唱從未停歇,木條熄滅,隻剩下灰燼。

在天光破曉之時,阿燕低聲說:“娘......我好累了,想睡一覺......”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如斷弦一般,徹底沒了音。

破廟裡隻剩下死寂。

尤許抱著懷中逐漸冰冷的屍體,枯坐到天明。

——

尤許爬上一座小山,坐了三天三夜,遠遠眺望那座壯麗的皇宮一步步淪為廢墟。

心口那股怨氣終究得以散去,尤許輕聲道:“再見了,願你來世依照心願所活。”

她轉頭離開,將那片硝煙之景拋之身後。

經過十餘日的長途跋涉,尤許終於遠遠地看見了海,傍晚的緋紅暈入海麵,天地橙黃通紅,美如畫卷。

她拿起肩上的魚竿,把魚線一拋,直鉤沒入海水裡。

魚鉤碰到水的那一刻,便被一隻手攥緊。

魚線被不斷拉緊,他逆著夕陽朝她遊來,尤許也朝他走去,水陸的交界處,於祀死死地攥緊她的手,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他的眼睛從眼尾處泛紅,一點點地,水汽氤氳著整個眼眶。

“大魚,我回來了,”尤許忍著鼻酸,說道,“你還認得我啊。”

她明明都已經......換了個身體。

他卻好似不需要一眼,就能認出她。

於祀緊緊地抱住她,小心翼翼又滿含希冀地問:“回來了......你還走嗎?”因為緊張而繃直的聲線裡是顯而易見的哀求和不安。

他的力氣太大了,尤許被抱得骨頭生疼,貼近才發現他在輕顫。

“我......”尤許還未來得及接著說,便被他的眼淚打斷了。

一顆顆地珍珠滾落她的頸脖,落入她的衣衫裡,輕微的重量卻重重地落在她心上。

“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我很聽話的。”

“我可以陪你上山采花,陪你遊走人間,我可以有一雙腿。”

“所以彆拋下我了,求你,求求你。”

一聲聲乞求,將自己放到塵埃般低下的位置,尤許心頭劃過一陣尖銳的疼,掙開他,說道:“說什麼傻話,我不會走了,你給我好好在水裡遊著。”

看著那一顆顆珍珠不要錢地往下掉,尤許忍不住伸手去接:“什麼樣的人腿都不如你的大尾巴。”

“你真的不會走嗎?”於祀有些後怕,“可是我夢到你消失了。”

尤許垂下眼,語氣低落不少:“所以有個名叫阿燕的小女孩,把身體給了我。”

於祀怔了怔,看見她難受的表情,他像是被幾道冰刃紮入了心,痛得止住了呼吸,手足無措地哄她:“你喜歡珍珠嗎,我還可以再哭一些。”

“你再哭我可就更難受了。”不想讓他再看她的表情,尤許蹲在地上撿落下的珍珠。

“那我不哭了。”於祀乖乖地說。

默了一會兒,尤許捏緊珍珠,垂眸說:“但我隻有十五年的壽命。”

S級任務獲得的一萬積分沒了,不可能做鏡像陪他一輩子,剩下靠信任值刷得的三千多積分,隻夠她待十五年。

感覺眼眶發酸發熱,裡麵的淚要掉出來,尤許閉上了眼。

她整個蜷縮的人忽然被抱住,於祀下巴搭在她的腦袋上,在她頭頂響起溫和又輕緩的聲音,如同此刻徐徐湧上沙灘的海水——

“那麼,你這十五年的每一天,都是我的。”

——

十五年之後。

烈日暖陽,海風拂麵,海浪聲連綿悠長。

在沙灘旁的岩石上,尤許眯了眯眼,看向身側的於祀,說:“我死了的話,就埋在——”

她指了指海邊上的一處小山坡:“那裡吧,離海近,一眼能看到海,這樣我就能一直陪著你啦。”

她語氣輕鬆,卻是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你可要好好活著,我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監督你有沒有在水裡好好吃東西。”

“好。”他的聲音極低,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之前尤許提過幾次,但於祀一直沒鬆口,怕他另有決定,所以反複念叨著,好在他終於答應了,他說過,鮫人是不會撒謊的,對誓言和承諾尤其鄭重。

隻要他答應了,那麼問題應該不大。

尤許放下心,看著腦海中的個位數積分不斷削減,她笑了笑說:“於祀,我突然想看那個被你凍成冰的蒲公英花圈,你去拿給我看看吧。”

於祀點頭起身,從岩石上跳入海中。

尤許緩緩地閉上了眼。

......

於祀取來花圈,看到尤許沉靜安詳的麵容,好似睡著一般,隻是再也不會醒來。

他並不意外,隻是呼吸克製不住地顫痛。

他把花圈戴在她的頭上,將她摟入懷中,麵朝著大海。

過了一天一夜,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一同朝海觀看日出日落,在太陽漸漸沒入海平線時,他們疊在一起的影子落在身後的岩石上。

最後一抹餘光沉落,於祀抱起尤許,爬上那塊小山坡,他化出利爪,刨了一個很大的坑,輕手輕腳將尤許放進去,自己也躺進去。

最後他一揮手,坑側的泥土覆蓋下來,埋住了他們。

是啊,這是他第一次撒謊,也是最後一次,隻為了讓尤許安心地走。

作為鮫人的他,比起放棄生命,更害怕孤獨一世。

在漫長無儘頭的歲月裡,靠著逐漸模糊的記憶熬過日夜,他不願,也做不到。

——

過了幾年,那塊小坡上長滿了蒲公英,一束束一團團,麵朝著大海,輕輕搖曳。

不時有一陣陣地海風吹來,傘狀的蒲公英種子隨著自由的風,落入海裡,又順著水光遠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滄海桑田,原本的海洋退去,變成了田地。

有人開墾那塊小坡,將蒲公英斬斷,刨開泥土,才發現裡麵有兩具緊緊相依的白骨——

一具是人形,另一具有條魚尾骨形。

作者有話要說:  蒲公英花語——永不止息的愛。

第三個畫麵蒲公英花下,兩具永遠相依的白骨。

這個故事比較短,但想寫的三個畫麵都寫啦,所以我沒什麼遺憾了。要開始最後一個世界啦,這趟旅程快要到尾聲了~

最後一個世界:情之一字,熏神染骨——女師男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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