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07(1 / 2)

鐘靈山上, 滿山的梨花像一簇簇鵝毛點綴枝丫,花香淺淡, 鳥聲不絕。

“咯吱——”小院的木門被推開, 日頭陽光正盛,尤許在竹塌上眯了眯眼,聞聲坐了起來, 抬眼看去,“這麼快回來了,此次如何?”

殷洵與葉明焦一前一後步入院內,殷洵微微頷首, 尤許看向葉明焦, 不知他在想些什麼,難得這般走神安靜。

殷洵看了眼葉明焦。

尤許:“葉明焦?”

葉明焦回過神來, 恢複了往常模樣, 咧嘴一笑:“師父, 我可算回來見著你了,你可不知那岩樹妖有多麼凶殘, 若不是師兄來了, 我怕是骨頭都給它踩碎......”

聽著他劈裡啪啦一大堆話,像小朋友放學回家,把在學校發生的事兒都認認真真地告訴大家長,尤許忍不住笑了:“完成任務平安歸來便好。”

葉明焦語氣誇張,好似在說相聲:“還有那腐蛙妖,可太醜了, 比我刨過的泥坑還醜,爛了吧唧的。”

尤許:“哈哈哈,你為何要去刨泥坑。”

“這就說來話長了,想當年......”

殷洵抬起眼,倏然拿起劍鞘又開始揍葉明焦。

葉明焦猴似的滿院子亂竄:“誒,師兄輕點,我骨頭還沒長結實。”

“哎喲,我知道錯了,做事少言。”

“好好好,我不廢話了,我先去山泉那搓個澡。”

說完,葉明焦一溜煙地跑掉了。

他們師兄弟這種日常互動,尤許已經見怪不怪,她甚至懷疑葉明焦有受虐傾向,怎麼感覺他好喜歡被殷洵收拾,親近殷洵也比親近她這個師父還多。

後來她想了想,又能解釋得通了,兩人遭遇像似,葉明焦難免有惺惺相惜之意,而且比起師父,還是師兄的身份更讓人親近,殷洵雖然總對他冷臉,但也幫他收拾過不少爛攤子。

注意到殷洵的視線,尤許眉梢輕抬:“怎麼了?”

殷洵看著她唇邊還未消失的笑意,而後垂了垂眼,說道:“沒什麼。”

比起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葉明焦,不動聲色的殷洵實在太難猜透,尤許覺得殷洵越長大越難猜透。

少年時的他,隻有兩個小小的心願,小得好似天邊忽暗忽明的星星,不希冀被人發現,又期許有個人能察覺,一個是她彆趕走他,另一個是他刻苦修行能得到她的獎勵——梨花糕。

現在的他,比起前幾世的他,都要內斂,所有一切儘數掩藏,讓人難以琢磨。

——

妖穀一事好似並未產生一星半點的漣漪,隻有殷洵獨自備受煎熬,鏡湖裡的畫麵深刻記憶,無數日夜讓他驚夢而醒,恍惚間分不清幻境與現實。

欲念在叫囂沸漲,理智在克製壓抑。

殷洵極少再與尤許對視,卻總在她視線不及時,偷偷看著她的背影。

他曾以為隻要不道破,隻要藏得好,隻要不被外人所知曉,他們二人便能在這院子相處一輩子。

但它沒有。

他也以為她不會再收弟子,不會再分心神給他人。

可它也沒有。

“殷洵,你去連山斷橫那裡帶個人回來,那人便是你新的小師妹了,”尤許說,“快去快回,我算到她有難,莫要讓她出事。”

終於有女主葉沁莞的消息,葉家擅長煉器,修真界有四分之一的法器是葉家所出,可葉家本身實力不夠強,倉房裡成堆的法器,在一些心懷不當的人看來便是懷璧其罪。

於是向來在修真界極愛挑事的澗門派,連夜動了手,火光映紅半邊天。

葉沁莞這次在連山斷橫采集材料,由此逃過一劫,來自家族最後一道傳音讓她知曉所有情況,她滿心仇恨,卻還未離開斷橫便被澗門派的人圍擊。

好在葉家和鷲仙門府素有交情,葉家家主臨死前給鷲仙傳音,讓他們派人去救葉沁莞,那時是尤許原身去的,剛好見葉沁莞適合修仙,便收為徒弟。

澗門派行事高調跋扈也是有理由的,理由便是實力,它是修真界排行第四的門派,當然有資格叫板,而修真界的門派少有魔淵那種陣營之說,都是掃好門前自家雪,所以葉家遇難,周圍門派見火燒不到自家頭上,便不援助不插手。

就像鷲仙門府收留葉沁莞,澗門派同樣不敢上前多問一句,不過龍頭老大鷲仙門府在鬆無厲的帶領下,也很少多管閒事,當初救葉沁莞算是還了交情,若不是尤許要收之為徒,葉沁莞是進不得鷲仙大門的。

這次尤許沒打算去,而是讓殷洵去,這畢竟是一次英雄救美的機會,說不定能讓他們一見鐘情,迅速發展,也好減少殷洵墜入魔道的風險。

隻不過......

“哢吱——”

殷洵捏得茶杯哢哢作響,沉默不語。

尤許喜歡喝清甜的酒,殷洵卻喜歡喝濃重的苦茶,所以石桌上經常出現酒杯和茶杯的混搭風,葉明焦剛開始還以為師兄飲酒,師父老人家愛喝茶。

“怎麼了?”尤許抬眼看他。

殷洵薄唇緊抿,低垂著眼,在棕褐色的茶水裡,看見自己眼底的苦澀和痛楚,濃重得難以化開。

他一口飲儘,所有的情緒連帶著苦味在胸腔裡千回百轉,最後成了兩個字:“無事。”

殷洵起身消失,在鐘靈山的山腳下出現,裂成好幾塊的瓷片深深地紮入他的掌心,手背青筋凸起,指節發顫,傳來的疼痛卻不如心頭所感的萬一。

......

“師父,你怎麼了,這酒都灑出來了。”葉明焦從林子裡回來,頭上都粘著些許鳥毛,有白有黃。

他看見師父出神地坐在石桌邊,半天沒注意到他,表情也不大好看,倒個酒都能倒得滿手都是。

尤許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酒水溢出酒杯,打濕了她的衣袂,她狀似無意地放下酒壺,輕輕拂袖,酒失袖乾,好似方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葉明焦沒想太多,注意力很快轉移:“我大師兄呢?”

尤許:“他去帶人回來,你準備有小師妹了。”

“真的嗎?”葉明焦瞬間笑開了花,咧著嘴說,“那我豈不是也要當師兄了,不知小師妹喜不喜歡鳥,不行,我得再去趟林子,去抓隻漂亮的贈她養。”

說完,他興衝衝地又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