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第四十二章

桂阿姨:“……”

明明幾天之前,這孩子還會千裡迢迢給她帶鮮花餅做禮物,會討好地叫她“媽媽”,現在就直接變成“你”了?

桂阿姨不悅道:“鑒定結果還沒出來呢!”

陸餘直直地望著她:“那會是什麼結果,你知道嗎?”

桂阿姨:“……”

桂阿姨沒好氣地說:“那誰知道?”

其實文化水平低,某種程度講也有好處,她不相信科學,所以心裡一直存疑:這鑒定真就那麼準嗎?萬一搞錯了呢?

DNA她不懂,但一進來就抽血,是不是類似於電視劇裡的滴血認親?反正不止一部電視劇演過滴錯血認錯親的情節,萬一鑒定中心也弄錯了,最後結果是他和陸餘血型一樣呢?

桂阿姨一會兒想“血型”,一會兒猜“DNA”,把有限的知識都攪雜了,倒是漸漸重拾自信,以至於麵對陸餘的質問時,竟然還敢於嘴硬。

陸餘沒看到她預想中的慌亂,不由得愈發忐忑:“你是我媽媽嗎?”

桂阿姨:“怎麼不是?我養了你這麼多年。”

灼寶忽然插嘴:“撒謊精!”

灼寶知道陸餘的忐忑,不願意讓嘴硬的人販子給他添堵,奶聲奶氣地說:“沒有媽媽對孩子那麼壞噠,她一定不是,哥哥,我們走啦。”

說罷,灼寶便拽陸餘走,可惜幼崽力氣小,沒拽動。陸餘定定站在原地,騰出一隻手摸摸灼寶的小腦袋以做安撫。

目光卻幽幽看向桂阿姨,最後一次叫她:“媽,你怎麼弄成這樣?疼不疼?”

桂阿姨一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這幅尊容看起來是很丟臉的,可她今天羞窘的次數夠多,竟在“兒子”麵前不覺得窘迫,反而生出濃濃的酸楚來:曾經欺負過她的陸家人、還有那麼多陌生人都看她的笑話,隻有陸餘關心她疼不疼。

桂阿姨自認是個苦命的人,這輩子很多人對不起她,唯獨陸餘沒有,是她對不起陸餘。

“不疼了。”桂阿姨輕聲說。

陸餘伸手,似乎想摸一摸桂阿姨昨晚被木柴戳破、如今尚殘留著血跡的下巴,可剛碰上,因為疼痛,桂阿姨就條件反射地躲開。

也許是母子倆最後一次的肢體接觸,一觸即離。

桂阿姨眼眶有點酸,想說“我落難了,居然隻有你心疼我”,但方才的一絲溫情,喚醒了她一點良知,終究沒把這麼厚臉皮的話說出來。

安致遠在不遠處靜靜看著,沒催促,沒打擾,很貼心地給陸餘留出告彆空間。

陸餘:“所以我是你撿來的,還是拐來的,你真的是人販子嗎?媽,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桂阿姨:“……”

有那麼一刻,桂阿姨差點想告訴他實情。

可被喚醒的良知,終究打不過骨子裡的自私。桂阿姨更愛自己的親生孩子,如果把一切都告訴陸餘,那她親兒子的榮華富貴可就沒了。

她或許對陸餘有愧疚,但僅此而已。跟她親兒子比起來,養子算得了什麼呢?

桂阿姨搖頭:“等鑒定結果吧。”

陸餘:“……”

陸餘沒再表現出對桂阿姨的孺慕依賴,低聲說:“那再見了。”

然後便牽著灼寶的小手,徑直向安致遠走去,桂阿姨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站直身體,似乎期盼著什麼,可直到這孩子身影消失,都沒再回過頭。

桂阿姨便又失魂落魄地坐回去,腦海裡回想著陸餘方才的失望眼神,覺得心裡一陣陣刺痛。

“啪。”

陸家大嫂拍上桂阿姨的肩膀:“走了。”

他們原以為親子鑒定驗了血就完事,沒想到還要再等三天,那麼,在結果出來之前,都不能讓桂阿姨跑掉,得看著她把宅基地所有權變更的手續辦完,他們才能放心。

桂阿姨仍舊望著陸餘消失的方向,難過地說:“我想再看看那孩子,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他,畢竟我養了他那麼多年。”

“你可憋說了!不害臊嗎?”陸大嫂鄙夷地說,“沒見你平時對他好,現在整這出兒,我都替你惡心!演什麼母子情深,你倆有那感情基礎嗎?現在想想,陸餘那孩子多可憐,攤上你這麼個媽!”

“跟人販子廢什麼話,走了走了!”

.

回程的路上,陸餘一直沉默,灼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很怕說錯話反而弄巧成拙,惹得他更傷心,便乾脆默默地陪在一旁,小手手托肉嘟嘟的腮,像隻乖巧的小花栗鼠。

陸餘回味著方才和桂阿姨的對話,心裡五味雜陳。

他的確有心扮可憐,去套她的話,想問出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親生?

但看著桂阿姨如此狼狽,伸手觸碰她傷口時,到底有幾分是演的,幾分是真心,陸餘自己也不清楚。

畢竟從牙牙學語時,叫的第一聲媽媽就是對著桂阿姨,怎麼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他記不清多少次盼著能得到媽媽的關心;多少回計劃著以後長大出人頭地,給媽媽好的生活,但桂阿姨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陸餘愈發肯定,桂阿姨不是他生母,並且很可能是拐了他,所以才不敢說更多。

陸餘思維發散,如果她真不是他的親媽,那麼他的親生父母是誰?又在哪裡?是主動拋棄了他,還是被動弄丟了他?

是絕望地滿世界找他,還是早就忘記了他?

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人殷殷盼望他出生,切切希冀他長大嗎?

灼寶一直歪著小腦袋偷瞄陸餘,瞄著瞄著,發現不對勁,伸出小短手夠啊夠,從紅燈開始,一直夠到紅燈結束,終於成功從車門儲物格裡抽出一張紙巾。

車載兒童安全座椅真的對小短手很不友好,人類幼崽活動了下自己酸疼的小胳膊,又努力地去戳陸餘。

灼寶知道陸餘小同學自尊心很強,不願意讓彆人發現他哭——比如親自開車、充當司機的安致遠。

安予灼便儘量無聲地引起陸餘的注意,他鼓起腮幫子,試圖發出“嘶嘶”的輕聲喚醒,不見效。於是又努力揮舞紙巾,嘗試用帶起的風,去吹陸餘的睫毛。

早就發現灼寶瘋狂展示存在感,但因為不好意思被發現哭鼻子,而不太想搭理的陸餘:“…………”

陸餘沒辦法,還是接下灼寶遞過去的紙巾,很粗糙很敷衍地擦了把眼淚,然後用恢複乾爽的視線看過去。

灼寶立即:(*^▽^*)

他努力綻開燦爛笑容,以求帶熱氣氛,感染陸餘。

陸餘:“……”

陸餘沒忍住:“噗。”

成功把陸餘逗笑,灼寶很有成就感,也跟著嘿嘿傻笑。然而,兩分鐘後,奶團子的Q版嫩臉蛋上,一雙大眼睛無奈地眯成兩條長長的線:“哥哥你差不多行了,有那麼好笑嗎?”

陸餘沒說“灼寶你笑得太傻了”,隻是借機釋.放了壓力,好一會兒才收斂笑容,又用方才那張紙巾,光明正大地擦了下笑出來的眼淚,說:“灼寶,一會兒回到家,可以給我一個抱抱嗎?”

灼寶心疼地說:“當然可以!”

陸餘:“嗯。”

回到家,灼寶小朋友才發現,陸餘哥哥想要的“抱抱”,不是一個熱情短暫的熊抱,而是個很有儀式感的,綿長的擁抱。他們換好了睡衣,跟爸媽打好招呼,以上樓睡午覺的借口,回到兒童房,在他們共同的那張小床上,無聲地擁抱了好久好久。

好像兩隻相依為命的小獸,把毛絨絨的身體蹭在一起,方便汲取溫暖。

陸小獸像抱毛絨玩具似的,將灼寶圈禁懷裡,下巴蹭著小奶團子頭頂軟軟的呆毛,聽到灼寶軟乎乎地說:“哥哥彆難過,你還有我們呐!”

陸餘輕聲問:“你會永遠永遠陪在我身邊嗎?”

灼寶:“當然啦。”

這種時候,這種氣氛,若是說出否定的答案,那還有人性嗎?

陸餘認真道:“我記住你的承諾了,不可以反悔啊。”

陸餘哥哥的懷抱好溫暖,灼寶打了個軟軟的嗬欠:“嗯呀。”

不知是情緒大起大落後,會格外疲憊,還是跟最依戀的小夥伴擁在一起,會格外有安全感,倆幼崽還真的香香甜甜地睡了過去。

郭琳悄無聲息地趴門縫看了眼,然後跟眼巴巴等在不遠處的安謹做口型說:“睡著了。”

安謹:“……”

郭琳走過去,終於敢出聲:“你不用擔心陸餘,遇到這種事,心情肯定有起伏,但他是個堅強的孩子,自己想明白就沒事啦。”

安謹被戳破心事:“誰擔心他了。他們倆是小豬嗎?白天睡到快中午,現在還睡。”

“……”郭琳女士很善良地沒有戳穿彆扭小孩,揉揉他的腦袋,便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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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那一條“小作文”,讓郭琳女士一度上了頭條,而最後那句“已經去做親子鑒定,有結果會公布”,也引發了網友們更多的關注。

神通廣大的媒體不知從哪裡打探出消息,各種新聞、娛樂平台都在傳:三天之內就能出結果。

網友們甚至搞了個“人販子現形”倒計時活動。

……就,仍舊在沒有官方定論之前,固執地叫桂阿姨做人販子。

郭琳一度懷疑她那篇“小作文”白寫了。然而,人民網官媒給與了那篇博文高度的評價,並稱國內需要郭琳這樣“敢於為不良網絡現象發聲”的“藝術家”。

郭琳女士為此美了好幾天:“官方叫我藝術家啊!”

她沒想到隨手的仗義執言,還能引起這樣的效果!真是意外之喜,連之前碎碎念她不該亂說話的經紀人吳嵋都主動承認了之前自己見識短淺,一連聲地稱讚郭琳這步棋走得漂亮(但並沒有把社交賬號的密碼還給她)。

郭琳因為參加《寶貝來啦》,熱度直線攀升,又參加了兩個台的地方春晚,效果都不錯,已經基本實現人氣翻紅。如今又得到了官方媒體的高度評價,可謂人氣口碑雙豐收。

之前一直猶猶豫豫觀望的資方和各大導演、製作人、電視台,也都不再矜持,全都一股腦地向郭琳拋去橄欖枝,生怕她被彆人先搶走了似的。

一時之間,郭琳女士邀約不斷,仿佛回到了當年最當紅的時候。

郭琳少年成名,憑借第一部電視劇走紅時才19歲,還是電影學院大二的學生,當時她既享受鮮花和掌聲,也苦惱於一夜成名帶來的副作用:譬如得時時刻刻謹言慎行,譬如幾乎忙得連軸轉……

19歲的郭·少女·琳無數次希望自己能清閒起來,做回普通人。

然而,經曆過幾年家庭主婦生活、以及社會毒打的、30+的郭琳女士,深知機遇難得,才不敢放過任何一個工作機會。

她連年也沒有好好過,這兩天不斷地東奔西跑,和團隊一起對比、分析,開會……很高效地從眾多橄欖枝中,篩選了個最優質的,見了導演、製片人,敲定了合作意向之後,才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她把時間都排滿了,今年正月十五沒辦法帶灼寶去看望姥爺姥姥了!

兩位老人倒是對此看得很開,都表示支持女兒的工作,姥爺還特地打電話來開解:“琳琳啊,我們早就說你一個大學生,怎麼能圍著鍋台轉,當然要出去工作!”

郭琳羞愧:“爸我那是藝術類院校,不算正經大學生……”

姥爺聲如洪鐘:“怎麼不是!?電影學院是正兒八經一本!!”

郭琳:“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