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楨是個永遠也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人。
怎麼說呢,他可負天下人,但絕對不允許天下人負他。
彆人若是罵了他一句,嗬,他明裡暗裡得還回去十巴掌。
頭角猙獰,性格多少有些強勢。
比如,當初堂堂的絕世凶祟,非得“諷刺”謝楨將注意力放在追查活屍上,本來活屍什麼的,謝楨即便知道了真相,也未必會公布出來,說不定樂嗬嗬的看個樂子,偏偏那絕世凶祟要來惹一下謝楨,結果老底都被揭穿了,什麼絕妙的計劃,通通給你暴露個乾乾淨淨。
又比如現在,居然在他審問夜行神官的時候用他爹的與世無爭劍滅口。
這是在警告他呢,再查下去,下場和大羅天死去的那些人一模一樣。
謝楨那性格,可不得反著來。
謝楨的聲音帶著一些諷刺和嘲笑:“真當這破圖無人看得懂?”
本來趕來阻止謝楨離經叛道行為的仙盟的人也愣住了,不由得將要出口的話,死死的吞了回去。
關於那件古器,在謝楨發瘋後,仙盟調查原委的時候也暴露了出來。
夜行神官居然為了這麼個東西冒死都要進登仙城,當初那絕世凶祟也設伏埋伏準備將秘密帶回上央宮的李染道君?
怎麼看都是個十分關鍵的東西。
從上央宮教主宇文浩然那裡又得知,這古器是20年前從古修士最後的棲息地弄出來的。
20年前,十二聖天中的六個一起探索過一次古修士遺跡,從中帶回來了一些古器碎片,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但古修士遺跡中的殘破古器又和絕世凶祟和夜行神官有什麼關係?
這就讓人看不懂了。
謝楨就那麼看著映射在天空的圖案,這些圖案由波浪的線條組成,就像奇怪的板結的樹根。
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一,他們也好奇,能否破解其中的秘密。
二,那殺夜行神官滅口的凶手會不會出來阻止,關於凶手,他們也疑惑,會不會也是夜行神官,或者同夥,但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為了一個秘密,連同夥同伴都毫不留情的下得去手。
聽說那夜行神官死的時候,還帶著笑容,似乎因為守住了秘密而笑,估計還在感謝殺他的人,詭異得很。
謝楨站在天醒之路的頂上,還在不斷的挑釁。
“生活在陰暗中的老鼠,永遠見不得光明。”
“肮臟散發著腐臭,哪怕我當著所有人痛罵你們,也隻能忍氣吞聲的看著,承受著。”
“這人啊,活得這麼委屈,還有什麼意思,不如痛痛快快的出來打一場。”
眾人麵麵相覷,那些人正計劃著什麼龐大的宏偉的計劃呢,結果到了大羅天這位上仙嘴裡,就成了卑鄙無恥生活憋屈的老鼠了。
謝楨的手正在捋著空中的波浪線。
一條一條的給拉直了,似要將它拉直成新的圖案。
那些波浪線分散複雜得很,謝楨將那些分支末節全部歸攏進主線條裡麵,排除這些乾擾。
因為要判定哪些是主乾,哪些是分支,其實還是特彆費力氣的。
但圖案的確變得不一樣了。
眾人也議論紛紛。
“到底能不能找出其中的秘密?”
“我看著那些波浪線頭皮都發麻了,這人居然能從中找出歸攏的辦法。”
“你們看,似乎已經理出來完整的一條了,等全部整理出來,由大方向再來推敲細節,說不定正能找到一些線索。”
“嘶,你們說正在看著一點點還原秘密的人,現在是什麼心情。”
那是他們死都要守住的秘密啊。
如今被當眾抽絲剝繭一般,一點一點揭露給所有人看,就像將人脫光了掛城牆上示眾一樣。
謝楨的嘴角上揚了起來。
無視一切的挑釁。
看似荒唐,但細想,這是以自己為餌,以這殘破古器作為脅迫,逼對方不得不出來處理現在的情況。
當然也有人道:“不過是將線條變了一個樣子,他這方法未必是對的。”
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準,猜測不斷。
不過,那些線條被理順之後,看上去的確清晰了不少。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圖案有一個角落開始呈現了出來。
但僅僅一個角落還看不出來什麼。
謝楨的嘴角妖異的笑著,他沒有從這個角落繼續整理下去,而是換了一個位置開始。
“他這是在乾什麼?”
“直接整理出來一片,不是更容易找出其中的蛛絲馬跡?”
也有人看懂了,嘴角抽得厲害。
“這是在折磨人。”
“我們或許看不懂露出的一角是什麼,但那些看得懂的呢?”
“如果這就是其中隱藏的秘密的話,等於在折磨他們的內心。”
“如同魔鬼一樣,玩弄他們心中秘密即將暴露的恐懼,”
將彆人的恐懼玩弄在股掌之間。
謝楨東一塊西一塊的整理出來。
彆說那些可能隱藏在人群的凶手了,其他人看得也是額頭青脈都鼓了起來,倒是一下給人一個痛快啊。
不待這麼折磨人的,死囚犯也有宣判的時候啊。
其實謝楨已經在慢慢將鄰近的線條連接起來了。
手,伸向間隔的位置,臉上突然大笑了起來。
眾人:“?”
一臉問號,又是在發什麼癲?
謝楨的目光看向遠方。
眾人也不由得順著謝楨的目光看了過去,這一看,差點一個趔趄沒站穩。
他們的注意力一直在天醒之路上,一直麵對著天醒之路,卻沒怎麼注意背後。
這一回頭,.52gGd.就看得街道上,不知道何時站了一排神官袍,頭戴神官帽的人。
得有七八個。
這打扮,他們知道啊。
夜行……神官!
嘶,夜行神官這群叛徒居然敢出現在登仙城內。
仙盟可是對他們下達過討伐令。
討伐令是什麼?天下共誅啊,凡仙盟弟子,見到這些叛徒,見之必殺,視為討伐。
或許這討伐令,僅僅是一種態度,畢竟夜行神官大概占了仙盟一半的實力,盲目前去討伐,和去送死差不了多少。
但並不意味著,一群叛徒,一群違背了仙盟底線的邪修,就能名目張膽的走進仙盟的地盤了。
想一想,討伐令上的人,大搖大擺跑到仙盟眼皮子底下,要是仙盟還沒有半點反應,那這仙盟還不如解散得了,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
但是,哪怕明知道來了登仙城,仙盟不得不出麵圍剿他們,但他們還是來了。
一次來了八位夜行神官,實在了得。
然後齊刷刷地看向天醒之路上的人,豈不是說,這種揭露古器秘密的方法是對的?
到底是怎樣的奇怪的秘密?
這八人出現得太過突然,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八人飛劍齊出,如同雷霆,直奔謝楨。
他們知道,他們今天一露頭,就走不出這登仙城了,必死無疑。
他們的目的也很明確,擊殺天醒之路上的人。
以八位夜行神官的命來換這一人的命,當史書留名了。
飛劍起,一片混亂。
修為低的,臉色巨變的開始逃竄。
這等打鬥,他們彆說參合了,餘波都能震死他們。
聚集的人本來有些多,現在逃竄的場麵可想而至。
但無論是夜行神官還是謝楨,都沒有管這些。
謝楨笑得好不暢快。
終於來了。
然後眼神一冷,血債終需血償。
“拿!命!來!”
幾乎是嘶吼出聲,突然間就瘋狂如魔。
以為他真在意那古器上的什麼秘密啊,他在意的是,能出來一個也好,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他殺一雙。
當初的罪行者,一個也休想逃掉。
謝楨如同一大鵬一樣,非但沒有躲避,反而直接飛蹦向對方。
腰間的與世無爭劍已經抽出。
看得眾人膛目結舌,那可是八位夜行神官,知道直撲那八位當世高手的畫麵,多讓人震驚麼。
一往無前,以命相搏的打法。
心裡是得多大的仇恨啊。
謝楨期望仙盟的人幫他嗎?
不,他一點都不,從來就沒有將仙盟算在助力裡麵。
凶狠的撲向八柄仙劍,同時謝楨背上的卡箱,無數的黃紙飛出。
眾人都懵了,因為那黃紙組成了一個符籙世間,將八位夜行神官全部包裹了進去。
“嘶,謝挽留的九天雷神淨世大陣!”
“這個時代一定是瘋了。”
“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妖孽隱藏在不可見的地方。”
當初這些人殺了謝挽留,那麼今天就用謝挽留成名的招式擊殺他們。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但依舊抑製不住謝楨心中此時的憤怒。
天空飛得滿天都是的黃紙,似乎感覺到了謝楨心中的激蕩,在天空之中形成了一巨大的正道雷神。
正神怒目,撥開雲層,天地之間除了惶惶雷鳴,再無其他。
不知道多少人正抬頭看向天空雲海中的天神,那是一個時代啊,謝挽留引正道雷神淨化世間的時代。
如今,那個時代就像重現在了他們眼前。
轟鳴。
耳朵裡麵除了雷鳴再無其他。
天地之間最純淨的白色雷霆,自九天而降,化作雷霆的瀑布一般,清除世間一切的罪惡。
眼睛中,全是白色的閃光。
雷霆落下,所過之地,皆如同豆/腐渣一樣,土石翻飛,一切化作塵埃。
謝楨的劍也正斬向了八人,沐浴在雷霆之中。
但也不得不說,夜行神官的修為也從來不是虛假的。
哪怕在九天雷神淨世大陣的加持下,謝楨和八人也打得是天翻地覆,場麵之激烈,讓人看得瞳孔都是放大的。
這是一場凶狠到了極點的戰鬥,對方也是舍棄了性命也要擊殺謝楨,是抱著必死的信念,而謝楨就更不用說了,如同一代凶神,隻攻不守。
而正在觀看的各宗教主,宗老,上仙,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半響才感歎了一句:“九天雷神淨世大陣重現,謝挽留的時代還在繼續。”
“又一個妖孽橫空出世了。”
以前,哪怕謝楨殺再多人,在他們心中,也不過是廝殺二字來形容罷了,沒有任何了不起的地方。
但現在不一樣,以一敵八,在斬妖天官中,能做到此的也沒有幾人。
能以一人鎮壓當世強者中的八人,已經算得上是絕世的妖孽了。
這些教主上仙等現在都是這個想法,其他修士可想而至,夜行神官原本就是他們眼中無敵的存在。
有上仙出口道:“我們就如此看著?”
“夜行神官是仙盟叛徒,今日既然來了,定要有個說法。”
“況且,那古器上的秘密,我們也急需知道。”
而能破解上麵秘密的人,看來也就這大羅天的上仙。
出口回答的是勾陳天教主陳太級:“以他現在的狀態,九天雷神淨世大陣已經不分敵我,誰入陣它就攻擊誰。”
“再說,這更像是一場發/泄。”
“或許等他發/泄完了,以後就不會像這般癲狂。”
“我們……隻需要保證他能活下來就行。”
聽到的人不由得一愣,這回答不對吧?
為了讓他發/泄情緒,仙盟就將這麼好的捉拿夜行神官的機會放棄了?是不是未免太將對方放在第一位了,反而連仙盟的顏麵都不去追討了?
夜行神官叛逃,仙盟顏麵無光,這是不爭的事實,而要是能將夜行神官捉拿歸案,或許還能掙回一些麵子。
結果,直接就放棄了這麼好的機會?
當然也有人持反對意見。
陳太極直接來了一句:“仙盟的最終目的不也是將這些叛徒就地正法,大羅天也是仙盟一員,不正在乾著這事?”
“既然都是仙盟一員,誰出手不都一樣?”
堵得人愣是不知道怎麼反駁。
似乎有點道理,但似乎也沒有道理。
隻得沒好氣的道了一句:“希望他不會被錯手打殺在裡麵。”
“不然,仙盟這場子沒有找回來,反而又被狠狠低打了一巴掌。”
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誰知道他能不能有這本事,就這麼交給對方處理,仙盟未免也太兒戲了一點。
倒是陳太極,宇文浩然等五位教主十分堅持,連百裡驚鴻這位已經不太喜歡參合的人,這次居然都讚同了現在的局麵。
百裡驚鴻眼睛中明滅難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得眾人一愣一愣的,還真眼睜睜看著啊?
陳太極幾人卻是互相看了一眼。
當初的計劃,大羅天無法繼續了,但他們還在。
這人沒了大羅天所化的“囚籠”,的確有些失控了,但他們也可以挽回挽回試試。
特彆是看到謝楨手上的與世無爭劍,謝挽留雖然死了,但“囚籠”未必就真的破了。
至少從目前的狀況來看,謝挽留對他依舊有無法言喻的約束在。
登仙城上空的雷霆響徹了一天一夜。
哪怕是夜晚,雷霆也照亮了整個天空。
而登場仙城的一片局域,向下沉了下去,因為地麵被滿天雷霆轟擊成了碎渣。
等天空的巨大的雷霆正神消散,化作一片一片焦糊的黃紙飄落的時候,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影走了出來。
疲憊,血漬,亂發,以及手上的那柄與世無爭劍。
一片嘩然。
活著的居然是大羅天那位上仙。
以一敵八,走出來的居然是他。
鮮血染滿了他的衣襟,如同戰場中走出來的殺神。
一步一步的走出來。
等等,手上似牽著什麼東西。
等從塵埃中出來,眾人這才看清。
嘶。
是八具殘破的屍體,被用繩子捆綁在一起,就那麼被拖行著。
從屍體上深可見骨的劍痕,以及焦糊的雷痕來看,這一戰不可謂不慘烈。
人都死了,還被當街拖行,至少這不是仙盟的行事作風。
但此時沒有人開口說話,那人現在的狀況著實嚇人。
明明看上去十分疲憊,但威懾得讓人不敢說出指責的話來,如同地獄走出來的魔神。
謝楨一點一點的拖著屍體。
他真的很累,所以拖著八具屍體看上去頗為費力。
但一點也沒有放棄,而是一步一步拖向了天醒之路頂上。
還未乾渴的鮮血從睫毛滴落,修士的鮮血比一般人更有活性,生命力也更加頑強一些,特彆是修為高的修士。
謝楨垂眉看著下方:“還有麼?一並上吧。”
“不是說夜行神官有三百六十五位之數?”
“怎麼才來了這麼幾個?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