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啼哭聲一聲接著一聲,眾人很快辨彆出聲音來源。
柴火堆上。
有人麵色變了,“不是說燒的是妖孽嗎?怎麼是個小孩?”
有人反駁,“娃娃魚叫起來不也和嬰兒啼哭聲音一樣,說不定是妖孽模仿孩子的哭聲,想博得我們同情,好救它下來。”
有人轉身離去,“我不敢看了。”
“肅靜!”禁軍們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人們被雪亮的刀劍晃花了眼,頓時噤若寒蟬。
現場安靜下來,隻聽見乾燥的柴火燃燒發出的劈裡啪啦聲,以及嬰兒啼哭聲。
一聲一聲驚恐的哭嚎,讓許多人不由自主按住了胸口,垂下了腦袋,仿佛這樣做可以讓他們忽略耳邊的哭聲,不去想柴火上可能有個孩子。
他們竭力說服自己,那是妖孽,不是孩子。
即便是孩子,也一定是怪胎,比如長著兩顆腦袋,三條腿,四隻手……
情緒低落之際,人群中突然有人振臂高呼:“燒死妖孽!大夏永昌!”
這句呐喊猶如一顆石子扔到湖裡,立刻打破水麵的平靜,應和聲猶如波紋蕩漾開去,每一個聽到的人都被卷入其中,隨之高呼。
“燒死妖孽!大夏永昌!”
“燒死妖孽!大夏永昌!”
“燒死妖孽!大夏永昌!”
……
原本心懷憐憫之人,也都在這高亢的呼喊聲中找到了支柱。
大夏如今遭受的苦難都是妖孽帶來的,隻要妖孽死了,一切就太平了,他們怎麼能因為區區幾聲哭聲就對那不知是怪物還是什麼的東西心生憐憫呢?
加葉聽著耳畔排山倒海,振聾發聵的呐喊聲,唇角微微勾起,似嘲諷,似憐憫。
無論過去多少年,這些人永遠不會有絲毫改變,衝動、多變、急躁、迷信權威,隻要一點點暗示,一點點煽動,他們就會變得極端、狂熱、偏執、專橫。
哪怕他隨便指著一個人,對他們說,這是妖孽,這人的存在,將會導致生靈塗炭,血流成河,令他們家破人亡、窮困潦倒、疾病纏身,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往柴堆上添一把柴火。
所有的憐憫,所有的同情,所有的慈悲,在群體激昂的情緒麵前,都不堪一擊,一句觸及利益的話便能讓它們煙消雲散。
哪怕他們心裡知道柴火堆上這個孩子隻有三個月大,連自己說話走路都不會,也不會覺得它是無辜的。
他喜歡他們這幅模樣,隻要他們保持不變,哪怕他再也無法預言,也依然一呼萬應。
薑天俞站在他旁邊,無意間看到他唇角的微笑,心中一凜。
這件事是他一手策劃並推動,但國師似乎也另有目的,儘管他不清楚個中緣由,可是他絕對不會低估一個比他多活了一百五十年的人的智慧。
地動之事是薛青羅告訴她的,她曾經夢見過。可是上次拍賣的寶石不翼而飛之後,她一直很低沉,也沒有新的夢境提供。
他懷疑就算薛青羅能夠預言,恐怕也不會是國師的對手。
當然他並不想和國師作對,隻是他不覺得自己能控製國師這樣一個人,也不能容忍將來登上皇位之後天下還有他無法控製之人,這會讓他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