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象(1 / 2)

凶案現場直播 退戈 7182 字 3個月前

怎麼離開醫院的, 穹蒼已經不記得。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隻看見賀決雲一臉擔憂地在她眼前亂晃。

“你想什麼呢?”賀決雲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回來以後整個人都不正常了。怎麼?要不要給你找個道士招招魂?”

穹蒼嘴唇張了張, 堅定十足的語氣, 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富強、民主、文明……”

賀決雲險些被她身上的社會主義光芒所閃瞎,折服道:“可以可以, 穹蒼老師,我願意為你獻身科學。後麵的我也知道,你彆背了。”

他在穹蒼邊上坐下, 語氣隨意地問道:“今天出去見誰了?”

賀決雲醒來的時候,穹蒼已經不在家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 好不容易出現,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狀態。

賀決雲就想不明白了,穹蒼怎麼總是他不在的時候,將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穹蒼被他詢問,想要回答,語言係統卻出現了障礙,不管是實話還是謊言都組織不出來。她抿起唇角,麵露不滿, 還沒思考出答案,感覺手上一暖,賀決雲覆在她的手背上, 將她緊握的手指伸展出來。

手指展平放在腿上的時候, 穹蒼感覺身上盤旋著的那股鬱氣也隨之減輕不少。她才發現剛才自己的身體肌肉是緊繃著的。

穹蒼抬起頭, 看著賀決雲柔和的眼神,緩緩開口道:“今天薛女士告訴我, 祁可敘有可能不是自殺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穹蒼以為自己的情感可以變得很淡泊,可以裝作毫不在意地,將所有的事情都按照理性的方式來進行分析,把所有的邏輯都按照固定的形式去進行排列。可是她不行。

她的記憶很清晰,她永遠會記得那一天,祁可敘按著她的頭施虐的畫麵,記得對方仇恨地看著她,希望她不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眼神。也永遠記得自己當時的茫然跟無措。

她承受了不該屬於她的恨意。她不甘心。這種不甘心即不理性也沒有邏輯,更永遠得不到補償的機會。

然而,每次回憶起祁可敘這個人,她最恨的,其實不是祁可敘的反複無常,而是她的不負責任。

對比起她精神疾病所造成的不穩定,穹蒼更憎恨她拋棄自己的行為。

她對自己的暴力,穹蒼可以把它埋在很小的一個角落,往上麵鋪上她對自己好的回憶,隻需要給一個簡單的理由就可以解釋。

可以理解祁可敘的痛苦,理解她的不受控製。

這是一個年幼兒童刻在基因裡的,對母親的孺慕。

但是自殺這件事,穹蒼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隻有自殺者的親屬才能體會,那種一種價值被否定的痛楚。仿佛自己的存在,不曾在對方的心裡占據過重要位置。

明明,她把祁可敘當成了自己的全部。身為一個母親,她怎麼能夠就這樣離開?

穹蒼眼底泛出溫熱的水意,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想將那股酸澀憋回去。還未將情緒消化,一隻手伸過來,捂住她的眼睛,然後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攬進懷裡。

穹蒼仿佛被對方手心的溫度燙到,眼皮一陣顫動。隨後那隻手移到她的背後,跟安慰似的,一下下拍撫。

穹蒼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想要抽身回來,然而賀決雲手上的動作雖然溫柔,手臂的力量卻很強勢,沒能讓她動彈。

賀決雲許久沒有出聲,隻是單純地抱著她,似乎在努力思考要說些什麼。

在時間安靜的流逝中,賀決雲的心跳開始加快,應該是終於想好了,而他在開口的時候,又努力保持著平和,讓自己的聲音帶著足夠的冷靜。

“我聽彆人說,在人的一生當中,父母的存在其實不是最深刻的,因為他們能陪伴子女的時間不長。人慢慢長大,就要學會離巢,開始獨自生活。”

穹蒼靠在他的胸口,臉頰感受到他隔著衣服傳來的體溫,這種能聽見對方心跳的距離,讓她有種極其真實的感覺。她能用直白的心跳窺破對方的內心。

賀決雲說話,聲帶與胸口一起傳來輕微的震動,他問:“那你知道什麼關係,是維係時間最長的嗎?”

穹蒼有點出神,沒聽見他後麵的聲音。

賀決雲憋住口氣,自問自答道:“是愛人。是認認真真,想過一輩子,想為對方負責的那種愛人。”

穹蒼愣了愣。

賀決雲一鼓作氣地問出來:“我年紀也不小了,所以穹蒼老師,處對象嗎?”

這個問題問得有點突然,但又好像十分合理。賀決雲的“狼子野心”早有端倪,而在長期的相處過程中穹蒼並不覺得討厭。

穹蒼的注意力被徹底帶偏,大腦陷入混亂的思考。思維第一次像匹野馬一樣,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地在腦海中疾馳。

賀決雲察覺到她的安靜,心裡有點發虛,手臂的力道微鬆,但是轉念一想,又說服了自己。

不乘虛而入,什麼時候才能找得到女朋友?單身那麼多年就告訴了他一個道理,做人不能太客氣。

賀決雲決定適當地展示一下自己的豪無人性。

“我有錢,對吧?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要你不過分任性,基本可以為所欲為。比如每天在一千平方米的大床上醒來,在廁所裡擺七個純金鑲鑽的馬桶,請一百零八個傭人專門負責你的生活起居,建一棟城堡特意存放你無處安放的草稿紙……”

穹蒼臉上閃過無比的遲疑。

原來她在賀決雲心裡就是個神經病嗎?

……不過最後一點聽起來確實挺誘人的。

賀決雲說到一半停住了,也發現自己有點神經質。如果繼續暢想下去,恐怕會被穹蒼暴力扭送至精神病院。

他對自己的語無倫次深感焦躁,搜腸刮肚又無力補救。

……媽的!除了有錢,他還能乾些什麼?!

賀決雲正對自己生氣,就聽見懷裡的人悶聲說道:“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