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出院應該是很快的事情,畢竟醫院裡的人都認識穹蒼,結果賀決雲打完一盤遊戲,也不見穹蒼回來。
他看了看表,發現半個小時過去了,推開房門往外找了一圈,也沒發現穹蒼的蹤跡。
賀決雲皺眉,覺得事情不對,主動下樓找了過去。
穹蒼待的地方倒是不偏僻,賀決雲剛走過休息區,就看見一群人擠在裡麵,咋咋呼呼,吵個不停。
他哭笑不得,原來是碰上了三夭的這幫人。
賀決雲走進去的時候,這幫小子正兩眼發光地圍在穹蒼身邊,激動地叫嚷著一些不知道什麼意思的詞。而穹蒼雖然麵色平和,態度卻十分王霸,心安理得地享受眾人的追捧。
宋紓看見他出現,激動地舉手叫道:“老大!穹蒼算命太厲害了,我第一次知道她還有這樣的特長!”
賀決雲開始思考自己員工的智商究竟有多少。讓他們負擔三夭的日常工作好像很艱難的樣子。
眾人嘻嘻哈哈地說笑,對穹蒼的“火眼金睛”大感好奇。
賀決雲揮了揮手,轟趕道:“都散開,回去工作了。我今天已經要出院了你們還來乾什麼?”
眾人遺憾輕歎,一溜煙地跑開,留下他們兩個單獨相處。
賀決雲不解地看著她,說道:“不是要回家嗎?走吧。”
穹蒼卻沒起身,而是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賀決雲彎下腰:“怎麼?”
穹蒼猶豫了下,說:“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賀決雲下巴一點:“你說。”
穹蒼表情嚴峻,視線不停在他臉上逡巡,將賀決雲看得緊張起來,最後才低緩地道:“我在思考,怎麼用凡人能理解的方式告訴你。”
“……我在你心裡究竟是有多蠢?!”賀決雲不滿道,“差不多得了,回家!”
他剛轉過身的時候,穹蒼特有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做我男朋友。”
跟她本人一樣的霸道又突然,還有點不講道理。
賀決雲感覺身上某個部位被燙了一下。可能是大腦,可能是心臟,也可能是指尖。這讓他全身肌肉都開始戰栗,甚至比之前受傷時還要嚴重。
好在他所有的激動都隱藏在西裝之下。他深深吸了口氣,發揮出此生最大的潛能,讓自己保持冷靜。
過速的心跳讓他無法衡量時間的流逝。賀決雲調整好後,後退一步,回身重新打量穹蒼。
……所有的氛圍都被穹蒼架著條腿,唯我獨尊的坐姿給破壞了。
賀決雲覺得剛才那句話不如理解成“老子看上你了”比較合適。
穹蒼催促他:“說話。”
賀決雲抬起手道:“你等等。”
穹蒼體貼道:“你快一點。”
賀決雲指著她:“你先把你的腳放下。”
穹蒼把架著的腿放下來,不可避免的,被麻到了。她用手捶了捶,眼睛還盯著對方,催促著麵前的男人趕緊給個回複。
賀決雲覺得有點不公平。
當初他表白的時候,穹蒼就對他愛答不理,連借口都找得敷衍。怎麼現在換了她自己,他就得全情配合了?
賀決雲腦袋裡像是有根玻璃棍在攪拌,他努力用殘存的一點理智去思考,並在艱難探索後成功找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賀決雲抬起頭,正怕她聽不清楚,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認真:“從世俗的角度來看,你高攀了,因為我特彆有錢。”
“我還特彆聰明呢。我是巨聰明。”穹蒼接話賊快,“對基因的改造,功在千秋,利在萬代,你的財富能保證流傳那麼久了?所以你賺了。”
賀決雲:……?
賀決雲咬牙切齒道:“你能不能彆那麼不服輸?你先讓讓我行不行?!”
“好好。”穹蒼歎了口氣,縱容地說,“你繼續說吧。”
賀決雲又醞釀了一下,想說,從世俗的角度看……怎麼怎麼,但是你在我心底最不世俗的一個角落……轉頭對上穹蒼一張無奈又高傲的臉,發現自己說不下去。
他沒了。
賀決雲泄氣道:“算了,我沒什麼想說的了。”
穹蒼問:“所以呢?”
“行吧,還能怎麼樣?”賀決雲頹然道,“你說還能怎麼辦?還能馬上領證去嗎?”
“那就太好了,你願意今天上崗。”穹蒼挽住他的手臂,帶著他走出休息間,“我想去給江淩掃個墓。你作為家屬,一起過去吧?”
賀決雲麻木道:“哦。”
等兩人來到醫院門口,穹蒼才反應過來。
她看著賀決雲略帶遺憾的表情,問道:“我是不是打斷了你什麼技能條的讀取?”賀決雲麵皮抖了抖:“……我謝謝您。”穹蒼謙虛道:“倒也不必。不算什麼。”
賀決雲差點朝她呸一口,念在兩人關係剛剛成立,還經不起波折,又強行忍了下來。他握住穹蒼的手,不容置疑地揣進自己兜裡,同時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前方,裝作自然。隻是耳朵有點微微發紅。
不久,範淮的車在他們麵前停下,車窗降下,示意他們上來。
兩人一起坐在後座,前排坐著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女生。範淮氣色好了不少,他看見兩人交握的手,笑了一下,試探叫道:“師公?”
賀決雲頓時被他一個詞給取悅了,如果範淮是三夭的員工,賀決雲能當場給他加一倍工資。
車輛平穩起步,穿過街巷,開往郊區的墓園。
半路的時候,穹蒼叫道:“範淮。”
駕駛座上的人靠在車窗上,慵懶地應了一聲:“嗯?”
“有打算嗎?老師給你包分配工作。”穹蒼說,“需要學習一點專業技巧,跟你能力匹配。平時不需要加班,工作強度適中,每年有多個假期,可以輕鬆年過百萬。”
範淮精神了一點,笑道:“真的?”
穹蒼說著看了賀決雲一眼,點頭道:“是啊,給你走後門。”
賀決雲聞言沉思片刻。
有那麼點微妙的感覺,但是又說不大出來。
一個小時後,眾人抵達墓園。
白色的鮮花擺在墓碑前麵,隨著細風輕撫,微微抖動著花瓣。
範淮跪在地上,虔誠地磕了個頭。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用手不停撫摸著墓碑上的文字。好像這樣能向她傳達自己的平安。
穹蒼站在範淮身後,百感交集地說了一句:“我把人給你帶回來了。”
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石頭都落了地,所有的落葉都歸了根。她肩上再沒有任何的重量。
墓碑上的女人,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她淺笑地看著幾人,笑容化在秋日的暖陽中。
範淮又起身走到範安的墓前,低著頭,語氣哀傷而溫柔,似在耳邊的輕語:“安安,哥對不起你……我來晚了。下輩子好不好?下輩子哥肯定第一個找到你……”
許多受到傷害的人,都想用所謂的明天,去忘記慘痛的過去,然而其實所有的明天都帶著昨日的烙印,正是一步又一步染血的足跡,才會有站在這裡的今天。否認過去,便要絕望地否認自己。
人生也許就是一條無法回頭,也無法躲避的道路。哪怕需要披荊斬棘,趟過刀山火海,也要不停向前。
祝你平安。奔波的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