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收網(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7096 字 3個月前

李朝歌記得周老頭說過,他是為了躲避仇家追殺,才躲在深山老林裡。能追殺周老頭的不會是普通人,而這個男子武力深不可測,他莫名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朝歌懷著警惕,問:“我們村子窮山惡水,黑森林也不是什麼名勝之地。公子為何深夜出現在這裡,還帶著麵具,不肯示人?”

秦恪輕輕碰了碰臉上的遮擋,說:“無他,避免麻煩而已。”

“麻煩?”李朝歌依然懷疑地看著他,“有什麼麻煩,值得勞煩公子來我們這等窮鄉僻壤呢?”

“一個女子引發的麻煩。”

李朝歌聽到這裡,輕嗤了一聲,說:“我知道了。我本以為公子仙人之姿,會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你也抱有這種想法。紅顏禍水是女人的錯,牝雞司晨是女人的錯,連麻煩,也是女人的錯。”

秦恪記得在須彌鏡中,李朝歌穿著帝王冕服死於宮殿。秦恪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為何要奪位,但是讓李朝歌和裴紀安重生是他和蕭陵決定的,既然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秦恪就必須承擔一部分責任。秦恪懷著長輩的善意,對李朝歌說:“自古高位能者居之,衡量一個領導者好壞的,絕非男女,而是能力。若有能力,史書自然會給予她公道;若無能力,僅為了自己的私欲濫殺無辜,隻會被天下拋棄。”

李朝歌沉默了。她不知道秦恪為什麼說這些話,可是無疑,正說到了她的心坎上。李朝歌前世殺了很多人,最開始是為了正義,後來為了自保,等到最後,她已經停不下來,隻能以殺止殺。她殺了很多反對她的臣子,可是對於東都膾炙人口的童謠,偷偷指點她不忠不孝的百姓,她一個都沒殺過。

她其實一直很後悔。她承認,她是有私心,是想要登上那無上高位,可是,她也想做一個好皇帝。

但是她沒有做到。殺李懷和李常樂的時候,李朝歌一直在想,她是不是做錯了。如果讓李懷當皇帝,是不是確實比她更好?

兩人靜默地走在叢林中,背後黑森林傳來沙沙的風聲。李朝歌過了一會,輕聲問:“怎麼樣才可以做一個好皇帝、好女兒呢?”

秦恪冷冰冰地提醒她:“慎言。在凡間,說這些話罪該斬首。”

李朝歌正沉浸在情緒中,聽到他這些話,情緒頓時被打斷,心中頗覺無語。她不知道這個男子麵貌如何,但是看他的身形和手指,無疑漂亮極了。好好的一個人,說話為何如此無趣?

李朝歌以為自己已經夠無趣了,沒想到,天底下竟然有比她還不會聊天的人。

李朝歌說:“我隻是打個比方,想探尋如何在做好一個女兒、妻子的情況下,還能成為一個好官……算了,好妻子和好官是矛盾的,隻要平步青雲,仕途亨通,要婚姻做什麼?我這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喜歡上一個男子,還和他結成了夫妻。害人害己,最後果真不得好死。”

秦恪再一次糾正她:“你仕途失敗是因為錯估了自己能力,和丈夫有什麼關係?”

李朝歌不在乎秦恪批評她,但是他替裴紀安說話,那就不行。李朝歌冷笑一聲,挑眉道:“沒關係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之前他刺我一劍,我回他一掌,算是扯平;但是他和彆的女人搞上床,故意惡心我的事,我還沒和他算賬呢。我哪裡對不起他,他憑什麼如此對我?”

秦恪不由回想之前從蕭陵那裡看到的畫麵,李朝歌似乎殺了裴紀安的外祖父、舅舅、妹妹、外甥、心上人,還間接害死了對方的堂弟、表哥、祖母,裴紀安恨她,大概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一碼歸一碼,裴紀安可以報複李朝歌,但是不能在未和離時和彆的女人苟合,秦恪抱著刺探敵情的心態,問:“那之後你準備如何?”

“一刀兩斷,從此便是政敵。”李朝歌冷冷道,“他愛找誰找誰,反正我今生不準備成婚,我和他,徹底結束了。”

秦恪無疑鬆了口氣,她願意放手,這再好不過。隻要李朝歌不再執意強搶裴紀安,這個死局就解開一半,秦恪也能早些完成任務,重返天界。天庭還有許多案宗等著他,秦恪並不想在人間耽誤太久。

秦恪長袖在風中浮動,他墨發如瀑,長袖獵獵,宛如仙人即將迎風而起。他微微側臉,對李朝歌說:“百年之後紅顏皆是枯骨,情愛不過虛妄。你能早日放下執著,於己於人都好。”

李朝歌再一次挑眉,此人的聲音明明很年輕,為何口氣如此淡漠?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倒像是看破紅塵的出家人一樣。

李朝歌笑著,故意試探問:“你為何說百年之後皆是枯骨?莫非,你活過一百歲?”

秦恪沒有再回答,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沒必要再陪李朝歌過家家了。他的身周卷起清風,將他的長發吹得四散飛舞,麵具在黑發中若隱若現。李朝歌意識到他又要消失了,心中一緊,慌忙道:“你到底是何人?你真的是仙人嗎?”

李朝歌沒有等到答案,平地突然一陣大風卷過,吹得人站立不穩。李朝歌不由後退兩步,捂住眼睛,等她再放下手,麵前已經沒人了。

森林依然幽深沉默,黑不見底,麵前的地麵整整潔潔,哪有絲毫大風的痕跡。

他走了。

李朝歌的肩膀無力地鬆下來,和十二歲那次一樣,他又消失了。兩次生死,十四年時光,她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嗎?

九重天正北方,玉虛宮坐落在高高的台階上,居高臨下,清淨肅穆。當值的小仙看見玉虛宮,遠遠就改道,不敢靠近分毫。

玉虛宮內,一位紅衣女仙跪在地上,神態頗為狼狽。女仙旁邊,還跪著另一個男子。他看起來是個凡人,跪在玉虛宮明可鑒人的玉磚上,臉色蒼白,氣息奄奄,時不時被凍得打激靈。

九重天上本就寒冷,而玉虛宮還在九重天最高處,越發高處不勝寒。

紅衣女仙看到男子,目露哀戚之色:“楊郎。”

男子在這種時候,依然試圖安慰心愛的妻子:“牡丹,不要怕。無論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起。”

牡丹眼中沁出眼淚,她正要說什麼,玉虛宮上方忽然傳來一陣威壓,一股無形的寒氣橫掃而過,九重天的雲霧頓時如浪潮般,層層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