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盛元(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7442 字 6個月前

天後沒見過民眾如此狂熱,前幾年宮裡也舉辦過盛大慶典,甚至在上元節推出過巨幅佛燈,可是從沒有一次,能得到這麼強烈的反響。

也是,畫得再逼真的佛像,哪裡比得過真實看在眼裡的“神跡”呢?

天後眼瞳動了動,她看向皇帝,笑著道:“聖人,朝歌已到下降之齡,賜府之後,就該加快製作公主府牌匾了。我覺得安定這兩個字太文弱,有居安唯諾之嫌。何況朝歌走丟前就用這個封號,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回來,也該換一個吉利些的了。”

李朝歌先前一直不慌不忙,頗有些寵辱不驚的範兒。聽到這裡,她瞳孔微微一動,不由抬頭看向天後。

改封號?這在前世從未有過。天後想做什麼?

不光是李朝歌驚訝,其他人也很意外。皇帝來興致了,問:“依天後之意,應該改成什麼?”

“她小時候因為妖物之亂走丟,回來時,卻能親手殺妖。如此命格,當取個響亮些的封號,才能鎮住妖煞。而今年是朝歌回來的第一年,不如就叫盛元吧。”

“盛元。”皇帝低喃這兩個字,撫掌道,“好名字,相比之下,安定確實有些小家子氣了。以後,就改成這個吧。”

盛元公主……皇帝身邊的宰相們麵色不動,他們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答案。

盛元,盛世元年,天後好大的口氣。

李朝歌愣了一下,身邊的女官悄悄拉她的袖子,李朝歌才反應過來,趕緊行禮:“謝聖人,謝天後。”

天後和善地笑笑,親手拉李朝歌起來,溫聲道:“快起來吧。以後,你可要平平安安的,方不負聖人對你的一番苦心。”

李朝歌有些僵硬地被天後拉著。周圍臣子、命婦帶著標準的笑意,紛紛上前道賀:“恭喜盛元公主。”

李朝歌一一頷首示意,她強忍著被人接觸的不適,心裡慢慢盤算,前世她也為天後辦事,但從未更改封號。為什麼這一世,天後突然想起給她換封號呢?

城闕下的熱度依然不減,李朝歌聽到下方一陣陣的歡呼,豁然開朗。她比前世早了兩年回到洛陽,也比前世早了兩年進入朝堂。前世她回來時,天後已經成了太後,大權在握,挾天子以令諸侯,稱帝的野心已不再遮掩。然而這次,皇帝李澤依然好端端活著,天後目前隻是個皇後,心態和後世比起來,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天後換封號並不是為了褒獎李朝歌,而是為了給自己造勢。今日這次處決儀式讓天後看到了殺妖背後巨大的民間聲望,故而天後動了心思,想利用李朝歌,為自己稱帝積攢力量。

畢竟,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天後現在執政權力和官場影響力都不缺,她缺的,是人手,以及改朝自立的理由。

大唐已經立國六十年,想要換個皇帝,遠沒有那麼容易。

李朝歌想明白後,冥冥中生出一種直覺來。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前世的經驗已經沒用了,因為這一次,她將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條更招搖,更樹敵,但又更誘人的路。

裴紀安站在人群中,遠遠注視著前方被人群簇擁的李朝歌。身邊的好友壓低聲音,對裴紀安說:“聖人和天後也太寵著安定……盛元公主了。又是賜府又是改封號,待遇已經遠超廣寧公主。再怎麼說,廣寧才是養在他們身邊的女兒,他們怎麼會如此偏心?”

好友話語中頗為李常樂打抱不平。李朝歌一回來又是狩獵又是殺妖,他們這些世家郎君很難對李朝歌生出好感,但李常樂卻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難怪他如此氣忿。

裴紀安沒搭腔,而是道:“一座府邸而已,聖人和天後想給誰就給誰,反正總不會虧了廣寧的。”

好友“咦”了一聲,回頭看裴紀安:“你怎麼回事,怎麼還幫著她說話?廣寧才是你的未婚妻,你的小嬌妻被人搶了公主府,你不幫她出氣,還反過來長彆人威風?”

“慎言。”裴紀安微微沉了臉,說,“盛元公主也是公主,不可放肆。”

好友被氣了個倒仰,他本是為了裴紀安好才特意提醒,結果呢,裴紀安反過來教訓他!好友憤憤甩了下袖子,道:“你最近怎麼變得莫名其妙的?反正我話說完了,你愛管不管,我走了。”

好友說完扭頭就走了。裴紀安知道自己也該離開,他走出兩步,沒忍住回頭,見李朝歌站在人群中,穿著明豔的朱紅衣裙,如她的人一樣,無論在哪裡,總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李朝歌前世因為鎮妖司吃了不少苦頭,很是吃力不討好。她在那條路上走得那麼艱辛,裴紀安本以為重生後,她不會再走老路了。

那分明是一條從一開始,就知道很難善終的路。她已經是公主了,這一世她提前回來,榮華富貴、父母親情、聲望名譽,她都會有。她到底為什麼要重蹈舊轍?

裴紀安想不懂,但他心裡卻知道,這才是李朝歌。彆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而李朝歌,就算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回頭。他厭惡她的一切,唯獨佩服她的勇氣。

她總是這樣,隻要有了想要的東西,無論有多少阻礙都攔不住她。前世裴紀安亦是其中之一,自然明白她的喜歡有多可怕。

裴紀安突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他和李常樂定親,而李朝歌更改了封號,這是不是意味著前世的命運改變了?那些兩敗俱傷的糾纏,那些鮮血橫流的鬥爭,是不是亦將隨之消失?

裴紀安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重生一世,她依然野心勃勃,依然招搖過市。她在一步步往她想去的地方走,而那個地方,不會再有裴紀安了。

裴紀安告訴自己,這是好事。但此刻他背對著李朝歌離開,不知為何,總覺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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