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公務(1 / 2)

謫仙 九月流火 7629 字 3個月前

李朝歌近距離看著顧明恪的臉,顧明恪的眼瞳很黑,幽深處仿佛連光都無法穿過,偏偏眼白處又極澄澈,天生自帶無情。被這樣的眼睛注視時,無端讓人覺得自己冰冷,渺小。

對視極考驗內心,一個人敢不敢和彆人對視,就可以看出這個人的自我夠不夠強。顯然,李朝歌和顧明恪都是內心極其強勢的人,李朝歌前世獨攬大權,習慣了用眼神威壓彆人,隻有她壓得彆人不敢抬頭,斷沒有她為彆人退讓的道理。沒想到,顧明恪也是如此。

這可不是一個寄人籬下的病弱公子能養出來的性格。兩人對視良久,誰都沒有率先移開視線,最後李朝歌笑了笑,說:“你拿準了我不舍得動手?”

不舍得?顧明恪唇邊淡淡地勾了勾,道:“公主可以試試。”

試試到底是不舍得,還是打不過。

李朝歌看著這張漂亮的臉,眉骨硬挺,眼眸深邃,鼻梁高而直,嘴唇卻很薄,有一種冷感的淩厲疏離。李朝歌從上看到下,挑不出一處毛病,越看越喜歡。

還真挺舍不得的。

李朝歌慢慢地說:“我生平最煩嘰嘰歪歪的人,尤其是大理寺那群王八羔子,我看見他們就想動手。但是你長得好看,我不舍得,所以才和你好聲好氣商量。顧明恪,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適可而止。”

真是狂妄,顧明恪也直視著她,緩聲道:“真巧,我平生也最厭惡知法犯法、破壞秩序之人。”

兩人視線中火光四射,眼看一觸即發,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男聲,聽著頗有些忍無可忍:“盛元公主,顧表兄,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正在醞釀的戰意被外人打斷,李朝歌冷著臉收回手,顧明恪也低頭清理自己的袖子,兩人都臉色不善。裴紀安強忍著怒火,走到近前,厲聲問:“你們方才在做什麼?”

顧明恪從不回答沒有意義的問題,他專心整理衣袖,毫無搭話的意思。李朝歌冷笑一聲,她不舍得對顧明恪動手,並不代表她改行信佛了。她正一肚子火沒地方發,趕巧,裴紀安就湊上來了。

李朝歌看著裴紀安,語氣不善道:“關你什麼事?”

裴紀安一噎,心道是啊,李朝歌現在和他有什麼關係呢?裴紀安握了握拳,壓抑著情緒說:“公主想做什麼,我自然無權乾涉。但今日是進士宴,表兄是進士亦是裴家後輩,望公主看在裴家的顏麵上,注意男女大防,勿要過界。”

李朝歌輕嗤了一聲,不屑道:“裴家是隻教給你們男女有彆了嗎?他負我在先,我給自己討公道天經地義,用得著你們囉嗦?”

顧明恪冷冷淡淡地提醒:“我沒有做過任何允諾,是你想多了。”

一提這個李朝歌就來氣,她回頭瞪著顧明恪,挑眉怒道:“你當初答應的時候,不就是默認了這個規則嗎?”

“隻有你是這樣認為的。”顧明恪絲毫不為所動,冷冷道,“那些所謂的潛規則本就是無視紀法,弄權舞私。你身為公主,竟還助長這種歪風邪氣,實在目無王法。”

李朝歌聽著又想動手,裴紀安忍無可忍,怒喝一聲:“夠了。”

裴紀安是個世家公子,多年來溫文爾雅,克己守禮,很少有發怒的時候。但是現在,他臉色鐵青,拳頭緊攥,明顯已經氣到了極致。

裴楚月和李常樂都被這樣的裴紀安嚇到了,連顧明恪和李朝歌也終於停下說話,一起回頭看他。

裴紀安知道自己失態了,但是他忍不住。他本來以為是李朝歌見色起意,一廂情願,甚至李朝歌故意挑裴紀安的表兄下手,就是為了激怒他。所以裴紀安雖然看著那兩人礙眼,其實心裡一直沒當回事。他按部就班地安排他和李常樂的婚事,私心裡,還是拿捏準了李朝歌放不下他的。

畢竟,前世李朝歌為了他如癡如狂,甚至不惜與天下人作對。她愛的如此不顧一切,怎麼可能忽然之間就移情彆戀呢?

內心深處,裴紀安一直不信李朝歌會真的愛上顧明恪。隻不過顧明恪和他是表兄弟,相貌氣質都很相似,李朝歌不知道是出於報複還是寄托,所以才頻頻將視線停留在顧明恪身上罷了。但真和假終究是不同的,等最初的新鮮感過去,李朝歌遲早會膩。

裴紀安無論如何沒想到,李朝歌會來真的。剛才那一番話直接打碎了裴紀安的從容和優越,裴紀安不知道先前他們談了什麼,可是後麵這些話,已經足夠裴紀安渾身發冷、怒不可遏了。

話裡話外,都在表明李朝歌和顧明恪有了實質關係,而顧明恪還不想負責。裴紀安本以為隻是李朝歌一廂情願,胡攪蠻纏,誰想顧明恪才是真正蔫壞的,他看著光風霽月,清冷孤高,結果悶不吭聲,和李朝歌有了關係,還不欲負責。

裴紀安一時氣得說不出話,都不知道該恨顧明恪表裡不一,還是該恨李朝歌記吃不記打,重生一回還是栽在男人身上。李常樂和裴楚月站在不遠處,聽到李朝歌和顧明恪的話,她們都沉默了。

大唐民風開放,雖然她們還是未婚閨秀,但是該知道也都知道。李唐皇室有胡人血統,北方又經過多年胡漢融合,對女子的束縛並沒有那麼嚴苛。女子拋頭露麵司空見慣,貴族女郎和男子來往親密,甚至未婚前就不是處子之身,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反正隻要結婚時斷的乾淨,體體麵麵嫁過去,不影響兩家結盟就夠了。但貴族女郎每個都是家族的資產,未來夫家象征著她們一輩子的投資,男人嘴上說的再大度,心裡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所以為了嫁一個好夫婿,受家族重視的女郎們一般不會在婚前亂搞,就算亂搞,也不能搞上床。

所以剛才李朝歌和顧明恪爭執,她們一下子就聽懂了。李常樂和裴楚月心裡門兒清,但是對著眾人,又不能表明她們聽懂了,場麵一度十分尷尬。幸好這時候一個內侍走過來,解了眾人的圍。

內侍叉手,給李朝歌和李常樂行禮道:“盛元公主,廣寧公主,天後有請。”

李朝歌和顧明恪站在水邊,他們倆又長得顯眼,剛才那一番糾纏被天後看到了。天後再一細看,發現兩個女兒都追在男人身邊,覺得簡直不成樣子,所以派人來將李朝歌和李常樂叫走。

李朝歌不想走,她和顧明恪還沒說好呢,走什麼走?可是天後的話李朝歌不能不聽,隻好回頭用力瞪了顧明恪一眼,威脅道:“你等著,我們今天的事沒完。”

顧明恪對此隻是輕輕一嗤,完全不放在心上。

李朝歌和李常樂走後,原地隻剩下裴家兄妹和顧明恪。裴楚月咳了一聲,故作天真無邪地問:“表兄,剛才你和盛元公主在談什麼,為什麼最後爭執起來了?”

顧明恪目光清正,問心無愧道:“公務。”

裴楚月欲言又止,一臉尷尬。裴紀安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顧明恪竟然還在掩飾,裴紀安簡直氣得要爆炸,他壓低聲音,警告道:“表兄,你讀書習史,最是明理不過。望你勿要做不恥之事。”

顧明恪頷首,坦然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