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逼嫁(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0311 字 6個月前

在高帝生前,女皇和高帝確實有過患難真情。但這點情誼不純粹也不堅固,隨著女皇登基,曾經那點溫情已全部被猜忌吞噬。充滿著利用和反利用的夫妻之情,怎麼比得過楊夫人和女皇的母女之情。

魏王和廣寧公主的賜婚聖旨很快公告天下,李朝歌聽到時,怔了一下,就繼續交代任務。她現在明麵上在查重明鳥,暗地裡已經派人去查武元慶。她懷疑武元慶在賊喊捉賊,他假造了一隻重明鳥,後麵怕事情暴露,就悄悄將重明鳥殺死,反手栽贓給李懷。隻要查出來重明鳥的來源,武元慶那些魍魎把戲將全部現形。

至於武元慶和李常樂的婚事,李朝歌管不了,也不會管。

女皇有意給楊夫人衝喜,婚禮流程安排得很快。武家如願以償,得意非凡,而其他人反應都很平淡。女皇就算可以用皇權強壓,孝期出嫁也不是什麼光鮮事,所以女皇沒有大辦婚禮。李常樂的婚車很低調地駛入魏王府,和李朝歌當年完婚時的盛況不可同日而語。

洞房夜,賓客散去後,武元慶回到青廬。李常樂雖畫著喜慶的新娘妝,臉上表情卻冷漠至極。她指向身後一整排美貌宮女,說:“聽聞魏王好美色,我特意挑了十二位美姬送給魏王。今夜我身體不便,就讓她們侍奉魏王吧。”

李常樂說著要出去,被武元慶拉住:“廣寧表妹,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我豈能冷落你,寵幸其他人?”

“你放手!”

李常樂身邊的宮女見狀,想要上前救李常樂,被武元慶冷冷瞪了一眼:“廣寧雖然是公主,也是魏王妃。你們還杵在這裡,是對賜婚不滿嗎?”

宮女們哪兒敢。後麵那一排宮女左右看看,低頭行禮,快步走出去了。

李常樂眼睜睜看著所有人離開青廬,紅彤彤的空間裡隻剩她和武元慶兩人。李常樂看著頭頂刺眼的紅綢,一行淚水慢慢從眼角滲落。

可能是心願已了,武元慶和李常樂成婚後沒多久,楊夫人的病急轉直下,眼看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今日早上侍女們醒來,不住搓手嗬氣。外麵天氣冷極了,地上凝著冰霜,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太陽照在冰晶上,連光都是蒼白的。

侍女一邊暖手,一邊趕緊去楊夫人身邊侍奉。但是今天楊夫人早早就醒來了,麵色紅潤,精神頭難得的好。侍女們不約而同想起回光返照,她們默默緘口,趕緊去稟報主子。

武孟氏聽到楊夫人回光返照,不敢耽誤,趕緊派人去宮裡和魏王府送信。

女皇登基時,追封自己的父親為皇帝,封母親楊氏為太後。但是朝中並不同意,女皇屢次想將武家的祖宗牌位遷到太廟,朝臣都堅決反對,就連楊氏這個太後都沒多少人認可。

楊夫人雖然是二嫁,但也是世家出身,十分深明大義,女皇喜歡讀書的習慣就是跟楊夫人學來的。當年女皇籌謀立後時,楊夫人沒少在宮外出力。如今女皇雖然登基,但根基並不穩固,楊夫人沒有被外人的吹捧迷住眼睛,她推辭了太後的尊號,不肯隨女皇住到宮裡,依然和繼子兒媳住在一起。平時清醒時,她也不讓人叫她太後,而是叫榮國夫人楊氏。

楊氏、武孟氏都在,武家按理不該分家,但是武元孝和武元慶分彆封王,而且武元慶還娶了李常樂,所以兄弟兩人分兩個府邸住。平時武孟氏留在大兒子府邸照顧楊夫人,偶爾去武元慶府上看小兒子夫婦。

魏王府離梁王府不遠,沒過一會,武元慶和李常樂來了,之後女皇、李朝歌和顧明恪也來了。

楊夫人的消息送到宮裡時,女皇正在上朝,女皇立刻中止朝會,並且要微服出宮。女皇作為皇帝,本來不該輕易離開禁廷,但她執意要來送母親最後一麵,李朝歌隻好親自護送。

楊夫人在病榻前,看到眾多孩子齊聚一堂,她的三個女兒,她的繼子繼媳,她的一眾孫子、外孫、外孫女,全守在她跟前。楊夫人再無遺憾,她顫顫巍巍舉起手,武元孝立刻握住,問:“祖母,您想說什麼?”

楊夫人費力說道:“你們都在,我就放心了。以後我走了,你們要相互幫助,單則易折,眾則難摧,隻有你們齊心協力,才能發揚武家。”

武孟氏和武元孝夫妻應是,李朝歌垂下頭,掩藏在人群中,不應聲也不說話。她悄悄掃過周圍的人,女皇一臉悲色,衛國夫人拿著帕子擦眼淚,武元孝夫妻作為長子嫡孫跪在楊夫人塌邊,一臉家族振興舍我其誰的姿態。武元慶跪在靠後半步的位置,他身邊跟著李常樂,兩人中間隔著一條長溝,要不是身上的衣服,很難認出來這兩人是新婚夫妻。

李朝歌眼睛無聲掃過,突然發現,這一圈中似乎就她一個外人。女皇、衛國夫人、韓國夫人是武家的女兒,武元孝兄弟是武家的香火,而李常樂新晉為武家的兒媳,數來數去,就李朝歌是門外人。

楊夫人交代完子孫後,溘然長逝,孝孫孝媳們圍在她身邊,立刻開始哭號。

女皇送走了母親,精神大受打擊。女官連忙侍奉女皇回宮休息,李朝歌跟在後麵,最後望了一眼,道:“梁王魏王節哀,但女皇安危不容有失,我先護送女皇回宮,一會再來吊唁外祖母。”

武家沒人敢攔著,萬一女皇在宮外出事,誰都擔當不起。李朝歌離開,顧明恪自然同去,李常樂送女皇到門口,目送著女皇登上禦輦,李朝歌和顧明恪並肩跟在後麵,一起離開。

唯有她,被留在武家。她作為武家媳婦,侍奉逝去的太婆婆才是她的本分,皇宮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李常樂在門口站了很久。武元孝的妻子徐氏換孝衣回來,看李常樂還站在中門,一動不動望著宮裡隊伍離去的方向。徐氏很能理解這種心情,她走到李常樂身邊,輕聲說:“廣寧公主,你還在看女皇嗎?剛嫁人都這樣,我剛出嫁的時候,一想到夫家全是陌生人,而回娘家就是做客,便忍不住蒙在被子裡偷偷哭。你和魏王親上加親,婆母對你和善,家裡也沒人敢欺負你,等再過些日子,你就習慣了。”

“習慣?”李常樂諷刺地勾了勾唇角,“同樣是公主,她出嫁時舉國慶祝,沒成婚就有自己的公主府,從不用給婆母請安,也不用給丈夫安排妾室,闔府上下全是她一人說了算。為什麼她就不用習慣呢?”

這……徐氏沉默了。這話讓她怎麼說呢,李朝歌成婚那叫招駙馬,顧少卿本就是她中意的,男子尚公主也不能再納妾,婚後生活可不是由著她來。但李常樂卻是嫁給魏王,雖然李常樂也是公主,但武家媳婦這個身份要高於公主,婚後她住在魏王府,自然不能像李朝歌那樣隨心所欲。

明明是一樣的姐妹,婚姻生活卻截然不同,難怪李常樂不甘心。

徐氏想到剛才在楊夫人病床前看到的那一幕,心裡暗暗歎息。也不怪李常樂意難平,盛元公主和顧少卿年歲相當,俱是一樣的年輕貌美,並肩坐在一起美好的如同畫卷。而顧少卿本人家世清貴、清冷貌美、手握重權還潔身自好,雖然是被李朝歌強搶的,但相處時看不出一點勉強。而李常樂卻是被強行指給武元慶,武元慶首先年紀就比李常樂大了九歲,先前娶過正頭娘子,後院妾室好幾個,外麵還有好些紅顏知己。私德差了一大截,若是再算上容貌、身姿、才學、談吐等,那就差更多了。

武元慶和顧明恪站在一起,就像大型羞辱現場,誰見了都要心態失衡。想到這裡徐氏頗為羨慕李朝歌,先前女眷們私底下都說盛元公主不守婦德,竟然乾出強搶男人這種事,簡直丟女人的臉。但是現在徐氏對比這對姐妹花的命運,發自內心地覺得,李朝歌用摸不著的名聲換一個實打實的佳婿,委實太聰明了。

但是這些話徐氏不能說,她低歎一聲,用力握了握李常樂的手,道:“人各有命,惦記彆人的事隻會讓自己不痛快。廣寧公主,你接下來的日子還長呢,慢慢過就是了。”

“人各有命……”李常樂喃喃,不知為何突然落下淚來,“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

徐氏看著麵前嬌嬌弱弱的李常樂,就像看到了自己妹妹一樣。她心裡憐惜,給李常樂擦乾眼淚,也不顧為尊者諱了,勸道:“廣寧公主,你已經嫁給魏王了,不要和女皇、魏王對著乾,跟著武家,日後未必比彆人差。你現在和魏王不冷不熱,女皇見了怎麼會高興?你多為自己想想。”

李常樂平靜下來,徐氏見李常樂聽進去了,鬆了口氣,似歎似籲道:“皇宮那個地方最是吃人,慢慢的,會把人變成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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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宇謀反一案查了四個月,顧明恪翻閱了長孫家內外所有書信、藏書、資料,探訪了許多證人,最後並未發現長孫宇勾結韓王的痕跡。顧明恪將查案結果彙總成折子,遞給女皇,然而許久都沒有反應。

女皇似乎很忙,還沒有看到這個折子,但李朝歌明白,女皇是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後來女皇借故將顧明恪調走,長孫宇謀反案便由其他人接手了。

來俊臣自告奮勇,隨著來俊臣介入長孫家的案子,謀反風波如在燒火的房子上澆油,一下子失控了。許多長公主、王爺被牽連,但凡和李元嘉、李衝等人有聯係就會被打為逆黨,重則抄家斬首,輕則全家流放。

來俊臣的邏輯非常簡單,他們收到了韓王的書信,卻沒有立刻向女皇舉報,這不就是暗中支持韓王造反嗎?這樣的逆賊,還留著他們做什麼。

李氏宗室血流成河。女皇大力清算宗室力量,對洛陽中的臣子也沒有放過。識趣的留下,不識趣的殺掉,反對她的臣子,越有才乾就越危險,應當儘早斬草除根。他們走了,有的是人頂替。

火越燒越大,最後,竟然牽連到裴家。

裴相被彈劾和長孫宇有姻親,疑似參與謀逆。來俊臣提議把裴家人抓到牢裡,一起審問。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抽3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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