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靈媒 風流書呆 6787 字 3個月前

一般人看見屍體是什麼反應?不說嚇得屁滾尿流當場失態,惡心、慌亂、恐懼,這些代表抵觸的情緒總會多多少少帶上一點。但梵伽羅卻再一次用行動證明他不是一般人。他盯著照片看了幾眼,殷紅的唇微微勾著,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視線在每一張照片上流轉,卻又輕輕而過,自然地像是在欣賞幾幅風景畫。

當他直麵這些死者青白的臉和扭曲的身體時,他的呼吸毫不淩亂,深邃眼眸裡沒有一絲半點的漣漪。

“不認識。”他搖搖頭,然後伸出細長的指尖,將這些照片歸攏在一處,又一張一張重疊。被他放在最頂上那張便是高一澤墜樓慘死的照片,而他的指腹則停留在高一澤腦漿迸裂、麵目全非的臉上。

普通人哪裡敢這樣乾?普通人若是把指尖往死者的臉上放,哪怕隻是一張照片,也會因為恐懼而感到手指仿佛被咬了一口,然後驚駭地挪開。

莊禛差點被梵伽羅氣笑了。唯有冷血無情的殺手才能擁有如此強悍的心理素質。說這樁案子與他無關?這個人想騙誰?

“不認識你發什麼死亡預告?”莊禛用力點戳桌麵,咄咄逼人地道:“彆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那張死亡素描是怎麼來的?不知道你說什麼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你騙鬼呢?”

梵伽羅把深邃的視線從照片上抽離,轉而去看莊禛,嘴角的笑弧微微一彎,竟透出一種“這個場麵很有趣,我有點喜歡”的意思。

莊禛咬了咬牙,字字篤定:“讓我猜猜,你並沒有親自參與這些殺人案,但是你與真正的凶手接觸過對嗎?”

不等梵伽羅搖頭否認,莊禛便快速接口:“你偶然得知了凶手的殺人計劃,但是你與高一澤有仇,他毀了你,所以你恨不得他去死,於是你非但沒舉報凶手,反而主動參與了這起連環殺人案。”

莊禛以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凶手在前麵殺人,作為他殺死高一澤的回報,你就在後麵幫他吸引公眾的注意力,擾亂警察的偵辦思路,好讓你們的計劃能夠順利施行。你的殺人素描、殺人預告,包括一開始的不在場證明,都是你事先準備好的,如此,被你掩護著的真凶就能順利逃脫抓捕,而你也可以全身而退。”

梵伽羅靜靜聆聽,未曾反駁一字一詞。

莊禛繼續補充兩人的犯罪計劃和犯罪細節,仿佛自己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一般,這也是他和宋睿提前商量好的審訊方法。他們事先根據推測編造一個故事,儘量完善細節,以此引誘梵伽羅開口。在聆聽故事的過程中,梵伽羅一定會想儘辦法否認,而莊禛會一次又一次地打斷他的否認,繼而擾亂他的思維、挑動他的神經。他的腦子一亂,在反駁故事的過程中自然會給出一些細節來佐證自己無罪,這些細節有真有假,同時也是宋睿和莊禛之前極力想要得到的基準。

有了這個基準,梵伽羅到底是不是凶手就一目了然了。無論他說再多謊言,隻要警察看穿了他,他就無處可逃。

但眼下,莊禛看似咄咄逼人、言之鑿鑿,實則越說心裡越沒底,隻因梵伽羅一句反駁的話都不說,隻是安靜平和地聽著,在語音停頓的間隙,他還會略微揚起下頜,示意莊禛繼續往下說。他仿佛在聽彆人的故事,而非有關於自己的嚴厲控訴。

躲在監聽室內的劉韜等人已急得抓狂,素來淡定的宋睿也緊緊皺著眉頭,有些無計可施。雖然他們猜到梵伽羅背後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但是查遍了對方的人際關係網和社會背景,卻都找不出來,否則辦案進程不會始終停留在原地。

梵伽羅根本不像資料裡記載得那般是個情緒容易失控的狂躁症患者,恰恰相反,他的心恐怕比鋼鐵還硬,比冰川還冷。想要鑿穿他的心理防線,找出幕後凶手,其難度不亞於拿著一把小釘錘卻試圖鑿穿一座大壩。

莊禛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你以為自己沒參與殺人就能全身而退?錯了!一旦我們抓住凶手,你也要坐牢!知道嗎,你現在已經犯了包庇罪,要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曾經的你是梵家的大少爺,是娛樂圈的偶像明星,以後的你是一個囚犯,是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如果你現在坦白並供出凶手,我們會向法官求情以減輕你的刑罰。但是如果你執迷不悟,你的量刑會加重。三年後再出來,你怎麼混?身敗名裂還可以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有了案底那就是一輩子的汙點!你好好想想吧!”

莊禛雙手撐著桌麵,儘量壓低身體,用銳利的視線牢牢鎖定梵伽羅。

梵伽羅垂頭聆聽,臉上沒什麼表情,指尖卻隨意擺弄著那些照片。他先把高一澤和王偉的照片撥到右邊,把高一澤的放在上麵,王偉的放在下麵,邊邊角角對整齊;再把趙開和毛小明的照片撥到左邊,兩張都放在下麵,與王偉的照片齊平,上麵與高一澤齊平的地方卻空著。

擺放好之後,他把照片全部打亂,又按照同樣的方位和順序擺了一遍,然後是第二遍、第三遍……看得出來,他現在已經開始感到無聊了。是的,不是緊張、慌亂、恐懼,而是無聊,實實在在的百無聊賴。

對上這樣的他,莊禛除了恨得咬牙,什麼都不能乾。他向來傲人的自製力隱隱有了崩潰的跡象,用力拍打桌麵,低聲怒吼:“你到底與凶手是什麼關係?你是如何知道他的殺人計劃的?說清楚了我們或許能幫你減刑,不說清楚你就等著把牢底坐穿吧!想必你坐牢的消息一定會傳遍網絡,屆時你就真的臭名遠揚,永無翻身之地了!”

最後這句話似乎戳中了梵伽羅的某根神經。他五指輕輕一劃便把所有照片歸攏在一處,繼而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莊禛。他的臉龐蒼白無比,他的嘴唇鮮紅似血,但最奪目的依然是他那雙眼睛,黑,純粹的黑,深徹的黑,幾能勾魂。

慵懶而又漫不經心的笑容從他的臉上退去,他身體微微前傾,逼近了莊禛,呼吸勾纏著對方的呼吸,一字一句開口:“你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好,我告訴你,我是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