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楓溪這一次已經有了準備,努力梗著脖子,不讓自己做出回應。但是沒有用,在梵伽羅的攝取和掌控下,她隻能老老實實地回答所有問題。她再一次搖了搖頭——不敢。
梵伽羅便歎息道:“你這樣活著有意思嗎?”
蘇楓溪在攝影師詭異目光地注視下僵硬地,慢慢地,點了點頭——有意思。
梵伽羅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冰冷:“那你還真是執迷不悟啊。”
他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聽不見,卻與蘇楓溪完成了這三問三答。他想知道什麼,便能獲悉什麼。
宋溫暖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連呼吸都屏住了。兩人之間的交流十分簡短,甚至隻是梵伽羅一個人的闡述而已,但其中隱含的信息量卻大得驚人!所謂朽怪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蘇楓溪不但不反駁這荒謬的話,反而默認了?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樣可怕的怪物嗎?
宋睿搖頭輕笑,然後把之前寫下的【魔鬼】二字劃去,改為【朽怪】。這個世界正因為梵伽羅的存在而變得越來越奇異!
蘇楓溪後悔了,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她一定會讓自己躲開梵伽羅,有多遠躲多遠!她的興致勃勃、勝券在握、洋洋自得,都已化為恐懼和慌亂。她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竟一語便道破了她的所有秘密。
在對方眼裡,她是完全透明的,被世人瘋狂迷戀的絕世容顏隻不過是一顆骷髏、一副枯骨、一堆腐肉而已。可憐她還暢想著用這美貌去完成複仇,卻全然不知自己在他看來是何等惡心醜陋的東西!
這份遲來的認知徹底摧毀了蘇楓溪剛建立不久的信心。從梵伽羅身上,她得來的永遠都是打擊。
不等她抑製住內心的惶然,梵伽羅卻又緩緩開口:“你那動人的歌喉是如何鑄就的?為什麼我隻聽見了骨頭摩擦骨頭的噪聲和飽含痛苦的悲鳴?這悲鳴很獨特,非男非女,辨不出性彆,稚嫩,十分稚嫩……”
梵伽羅偏著頭,靜靜站立了一會兒。他的意識仿佛能夠穿透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去辨認那些不分男女的悲鳴。
直到此時,蘇楓溪才像是真正被戳中了痛處,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她開始劇烈掙紮,但在鏡頭的捕捉下,她卻隻是胡亂地扒拉了一下沙發墊子而已。
過了大約幾十秒,梵伽羅恍然道:“我聽清楚了,那些悲鳴來自於嬰兒,更確切的說,那是他們的啼哭,很多,很多……蘇楓溪,你還真是罪孽深重。”
這最後一句話直接就把蘇歌後的身份挑明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幕簾後隱藏的人是誰,而他卻堅持用朽怪、東西、罪孽去形容對方。這是他頭一次對一個人表達出如此強烈的厭惡,比俞雲天那次更甚。
宋溫暖等人全都懵了。歌喉裡藏著骨頭的摩擦聲和嬰兒的啼哭?什麼意思?他們聽見的是中文嗎?怎麼連在一起就搞不懂了?
宋睿在筆記本上寫道:【人魚用長發和歌喉交換雙腿,而蘇楓溪用什麼交換人魚的歌喉?】他很快就寫下了自己猜測的答案:【骨頭?嬰兒?】
與此同時,梵伽羅終於收回磁場,倒退了兩步。
重獲自由的蘇楓溪立刻發出駭人的尖叫,如僵屍一般直挺挺地跳起來,塗著大紅蔻丹的鋒利指甲將幕簾抓了個稀巴爛。其實她更想撕了梵伽羅,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靠近對方時,她的身體卻開始發抖,就像被虐打後的小動物對施虐者產生了本能的退避。
這個人根本不用對她做什麼,隻簡單說幾句話就能讓她體會到最深的恐懼。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完美形象又一次崩塌了,攝像機將她的醜態忠實地記錄下來,並轉播出去。
當鏡頭快要懟到她臉上時,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還在錄節目,連忙收斂起猙獰的表情,胡亂地理著長發。她的經紀人一直在導播室裡觀看監控,發現她失態了,立刻跑進來救場。
“抱歉,抱歉!我們溪溪最近太累了,情緒容易激動。不過你們的選手說話也太過分了,怨不得她生氣!導演,這一段剪掉吧,好嗎?”他衝一名副導演說道。
被蘇楓溪瘋魔的樣子嚇了一跳並完全清醒過來的宋溫暖輕輕晃動自己纖長的食指,連說了三個NO。《新晉歌後蘇楓溪現場發飆》——這期節目的標題一出來,他們的收視率又穩了!梵伽羅還真是福星呀!
副導演做不了主,隻能支支吾吾地應了幾聲。
經紀人察覺到蘇楓溪的狀態很不好,她那單薄的紅色長裙已經被不斷冒出的冷汗打濕了,摸在手裡一片冰冷粘膩,身體也顫抖得厲害。不過是幾句荒謬的話而已,當場反駁就行了,何至於嚇成這樣?她還配合地搖頭、點頭,竟是默認了下來。她瘋了嗎?
沒了那些誘惑氣息的乾擾,這位迷戀蘇楓溪至深的經紀人竟也恢複了思考的能力。他把她帶入休息室,擰了一條毛巾幫她擦汗,小聲說道:“宋溫暖很難搞,我沒有把握讓她剪掉剛才的畫麵。要不我讓張總跟她說吧。”
“不用找張陽,我自己能解決。告訴宋溫暖,我剛才失態了,為了表示歉意,我願意免費為他們演唱一首歌。”蘇楓溪喘息著低語。
“你現在的出演價格可是幾百萬,這不是便宜他們了嗎?”經紀人對此略有不滿,然而在這之前,他從來不會反駁蘇楓溪的任何話。
蘇楓溪自然也發現了他的改變,眸色一暗,堅定道:“我一定得唱,你去安排就是了!”失去的東西她必須立刻找回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在煎熬中等待了。梵伽羅這個人她一定要除掉,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