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多, 鑒證科的科長拿著一份DNA鑒定報告衝進刑偵一隊的辦公室, 異常明亮的眼裡閃爍著極度興奮的光芒:“鑒定結果出來了!”
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辦公桌上、椅子上、沙發上的隊員們連忙爬起來, 直勾勾地看著他。
“是嫌疑人的!”科長把報告拍在桌上, 沙啞的嗓音裡飽含驚奇:“那斷手是他的!小李,你今天去找樣本的時候有發現什麼異常嗎?他身上還有手嗎?”
小李忙不迭地點頭:“有, 當然有, 而且看上去和我們的手一樣正常,不然他哪裡還能工作。他是幫廚,專門負責切菜的。”
科長點頭道:“這就對了,我們還發現,用來斬斷那雙手的銳器正是斬骨刀,而且手法非常乾脆利落,失血量很少, 是專業人士所為。這就跟嫌疑人的職業對上了,那雙手應該是他自己砍斷的, 藏進四喜飯店的垃圾桶裡, 埋在一堆堆殘羹剩菜之下,被綠意垃圾廠回收了。”
“嘶!”這是聞訊趕來的局長發出的抽氣聲。孫正氣和胡雯雯站在他身後,臉色蒼白如紙。經由科學驗證的事實就擺放在他們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
眾人盯著這張鑒定報告, 表情僵硬,眼神恍惚, 像是在盯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倒是年齡最大的局長率先反應過來,勒令道:“還愣著乾什麼, 抓人啊!”
“哦!對,證據有了,咱得實施抓捕了!快去穿戴裝備!”劉韜手忙腳亂地收拾地鋪,其餘人這才呼啦啦地散開。
抓小偷其實並不難,難的是找證據,因為他們往往偷了東西就走,處理贓物的渠道也很隱秘,並不會留下多少把柄。而且經驗豐富的小偷還知道怎麼躲避監控攝像頭,於是留下的罪證就更少,上了法庭往往會無罪開釋。
所以在業界,抓小偷也算是一項技術活,講究的是人贓並獲。彆看抓捕的時候很多警察一湧而上,手到擒來,似乎很容易,但其實為了這一刻,他們不知道跟蹤了這個小偷多久,又偷拍了多久,那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過程。
而這樁案子目前還沒法做到人贓並獲,也沒有切實的證據,但隻一條遺棄人體殘肢的控訴就足夠把嫌疑人送入監獄,哪怕那殘肢是他自己的。
大家夥兒忙著出發時,廖芳卻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局長看見她磨磨蹭蹭的樣子,不由斥責:“小廖,你乾什麼呢?都這個時候了還打什麼電話?你這是違規啊!萬一案情泄露,我第一個找你!”
廖芳連忙捂住話筒解釋:“局長,我這是在給梵先生打電話,他說嫌疑人很危險,讓我一定要在抓捕前告訴他一聲。”
局長嚴厲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改口改得特彆快:“哦,那你打吧,好好問問他嫌疑人到底有多危險,得準備些什麼。”
廖芳一邊點頭一邊走到安靜的角落,大家停下準備工作,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少頃,一道極富磁性的嗓音從話筒裡傳來,懶洋洋的,帶著酣睡後的餘韻:“你們準備抓人了?”
“是的,是的,我們準備抓人了。梵先生,這麼晚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你之前說他很危險,我就想問問他有多危險,他還是人嗎?”
嘩啦啦的水聲從那頭傳來,過了三四秒鐘梵伽羅才再次開口:“你們把能帶上的裝備都帶上吧,人多點,最好都穿防刺服,抓他可不是容易的事。他當然是人……”
“他真的是人?”廖芳對這句話表示嚴重的懷疑。
“是的,他和你們是同類,隻不過他被欲望驅使,淪為了欲望的奴隸,從此迷失了本性。你把他的地址發過來,我和你們一起行動。”梵伽羅理所當然地下著命令,然後掛斷了電話。
廖芳想也不想就把地址發送過去,完了才驚呼道:“哎呀,不好,我怎麼傻了?”
“你傻什麼?梵伽羅怎麼說的?嫌疑人到底是什麼東西?”局長代表大家問出了最急迫的問題。
“我,我把嫌疑人的地址發過去了,梵先生說他也會去。這可怎麼辦呀,抓捕行動是很危險的!”廖芳哭喪著臉說道:“他還說讓咱們把能帶上的裝備都帶上,最好是穿上防刺服,因為嫌疑人十分危險……”
“他想去就去吧,我們讓他在車裡等著就行了。你還沒說嫌疑人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呢。”劉韜急得撧耳撓腮,大家的心情也跟他差不多,這會兒正全員看著廖芳,眼珠子一個個地閃著焦躁的光。
“梵先生的原話是——他和你們是同類,隻不過他被欲望驅使,淪為了欲望的奴隸,從此迷失了本性。”廖芳收起手機,催促道:“行了行了,彆問了,再問我也不知道,梵先生就是這麼說的,你們帶槍了沒有?穿防刺服了沒有?”
大家夥兒見問不出什麼,便都匆匆跑去裝備庫拿東西。局長擔心他們的安危,特批道:“我記得前一陣剛來了一批新式防爆武器,你們一樣帶一個吧,有備無患。”
一陣忙亂後,全副武裝的眾人已坐上警車風馳電掣而去,如此浩大的陣仗,路邊的百姓看見了還以為警隊是去端哪一座特大製毒窩點,而非逮一個竊賊。
快抵達嫌疑人的小區時,車隊已關掉警笛,變得悄無聲息,而梵伽羅早已在嫌疑人的樓下等待良久。他站立在聲控燈早已損壞的黑暗的樓梯間裡,路燈散射的光芒經由雪白牆麵投在他身上,令他像一點微弱的星輝,影影綽綽、朦朦朧朧,卻又牢牢吸引著同樣處於黑暗中的旁人的視線。
廖芳尚未走近便看見了他,於是忐忑的心便安定了。梵先生在啊,真好!
梵伽羅豎起細長的食指,抵住自己殷紅的唇瓣。
廖芳連忙閉緊嘴巴,掏出一把車鑰匙遞給他,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警車,又指了指自己和身後的同伴,最後指向樓上。
梵伽羅點點頭,拿著鑰匙轉身朝警車走去。
廖芳這才徹底放心了,讓物業公司的管理員走在前麵,默默爬上七樓。這是一個非常老舊的小區,電梯早就壞了,來往人員十分複雜,環境衛生也非常糟糕,所以房租特彆便宜。入夜之後,這棟樓裡常常會傳來爭吵、摔打、謾罵的聲音,生活的不如意總會以這樣的方式被人們宣泄出來。
管理員抖著手敲響了嫌疑人的房門,裡麵沒有反應,但燈光卻亮著,電視機的聲音也隱隱約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