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
寧刃在練武區看著學生們練武。
角落裡的梵澤訓練的格外凶狠用力,尾巴一下又一下甩在堅硬的石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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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琢磨如何讓梵澤的尾巴變得更堅硬些,但是梵澤說他們族群除了他之外,尾巴都是軟而無力的,他是個個例。
寧刃不好判斷,隻能等待雨季過後,去梵澤族群裡看看情況。
但是梵澤這個訓練的力度可不行。
他走到梵澤身邊。
“把尾巴骨頭甩斷可不值當,要休養許久的,心裡想什麼呢?”
“老師?”梵澤愣神,他怕自己身上的汗弄臟老師的衣服,尾巴一蜷,下意識往旁邊挪了半步。
他昨晚遇見聞光後,一晚上輾轉反側。
腦中一邊是萬一他開口惹得老師不快的擔憂,一邊是對聞光這個還算義氣的家夥的愧疚。
主要是寧刃沉穩冷淡的樣子深入人心,學生們不敢同他開玩笑,也不敢私下裡來問什麼問題。
他低下頭,擦擦汗,悶聲道:“沒什麼,就是感覺自己再怎麼練,都比不過比那些天生強力的種族。他們天生的起點,就好像是我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終點。”
周圍嘿哈練武的學生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將好奇的視線投了過來。
寧刃讓梵澤坐下歇歇,自己坐在梵澤對麵。
“如果從時間長河來看,等萬萬年後,或許你們一族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也會成為頂尖的族群。”
梵澤目光閃動,“可以嗎?”
寧刃:“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萬年後是什麼樣子,誰能預見。”
梵澤:“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公平。”
“世上本就沒有什麼絕對公平,你要記住一句話。”
“什麼話?”
寧老師神情淡定:“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不服,逆天改命就是。”
【中二語錄2/10已完成】
上古時期都講究順應天時,從未有人說過逆天之語。
梵澤愣怔片刻,眼睛一點點亮起,好似燃起了熊熊火光,有股澎湃的熱氣在他心口蔓延開,渾身的血也沸騰了一般,鬱氣和不甘一掃而空。
好霸氣的話!
他倏的站起來,拱手:“學生謹記老師教誨!”
寧老師對自己的腳趾暗道一聲辛苦,心中略感欣慰。
其實這中二語錄讓這些少年郎聽一聽也不是沒有好處,不枉費他特地加厚了一層的鞋底。
梵澤深吸一口氣,還是打算將聞光的事也說了。
“我想替人問您一件事。”
寧刃理了理袖子:“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梵澤一愣:“您知道?”
寧刃:“嗯,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也不要提醒他,全裝作不知道,我等他自己來問。”
() 梵澤震驚,
後又覺得理所應當。
老師這樣厲害的人物,
又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呢。
於是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是。”
-
雨季即將結束。
寧刃的病斷斷續續,終於快要見好。
拓印詛咒的事情也有了進展,還需要實踐一下罷了,他現在記性越來越不好,腦中偶爾有什麼靈感,隻要不是立時記下來,扭頭就會忘記。
偶爾用[心眼]去聽學生們的心聲,寧刃總能聽見聞光糾結無比的心思。
就是想問有沒有延長壽命的法門。
隻是這件事關乎他自己的種族,聞光比梵澤要更上心,甚至已經影響到了他上課聽講的效率。
總是盯著某處出神發呆。
寧刃一直在等著聞光主動來找他,想跟他說說這件事,但是這少年似乎始終都下定不了決心。
今日上課時候,聞光發呆更甚。
甚至連寧刃停在他身後都沒有發覺。
全學堂的學生都注意到了這裡,梵澤更是清清嗓子,試圖提醒聞光,然而沒用。
少年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擺弄著花盆裡的小藤蔓,目光呆呆,皺著眉頭。
直到一隻手從他身後伸出來,輕巧端走了他日日不離手的小花盆。
聞光瞬間回神,眼神一凶,抬頭卻看見了老師那張冷冷淡淡的臉,聞光凶巴巴的神情頓時僵住,想將花盆奪回來的手也不動彈了。
“老師……”
寧刃饒有興致地端詳著這精致的小花盆,指尖點了點藤蔓的葉片,“在你後麵許久,你都沒有發現。上課走神,這東西沒收。”
這小藤蔓是罕見的淺紫色,長得挺好看的,與他發梢的顏色相似,拿回去當個擺件。
聞光:“老師我錯了,您把它還給我,我願意挨罰。”
寧刃第一次在自己這個天賦極強的學生的臉上,看見明顯的著急的神色。
他對他聞光印象很深刻,打架次數第一就不說了,對他教導的結印也都是次次最先掌握,唯獨在練武的時候會偷懶,但考教的時候並不比其他苦練的學生差。
寧刃若有所思,將手往後一背,小花盆藏在了袖子裡。
“不給。”
聞光:“……”
寧刃:“想要,就自己來找我吧。”
聞光就眼睜睜看著老師順走了他的花盆。
直到今天課程結束,他攔住梵澤,“你怎麼都不提醒我。”
梵澤:“提醒了,你沒聽見。”
他們兩個互相冷言冷語了快一個雨季,加上山鳴又經常去彆的屋裡睡覺,梵澤跟聞光倒是真的生出了點廉價的同窗情誼。
聞光:“沒聽見就是你沒提醒。”
“……”梵澤無語,“你還是趕緊去找老師吧。”
聞光蹲在原地沒動。
梵澤:“哦,你緊張了?先前說我沒義氣不敢跟老師提你那件
事的,是誰啊。”
“我這不是緊張,是斟酌措辭。”
梵澤任他嘴硬。
“雨季這麼久,你什麼時候見老師真的生過氣?彆擔心。”
他在老師生病這段時間,來往地下二層頻繁,雖然見老師的麵少,但從話癆的石小春嘴裡,也得出了幾分老師真實脾性。
據石小春說,老師私下裡其實蠻溫和好說話的,有些潔癖,喜吃熱食,還貪嘴愛吃甜食果子,但這些東西會加劇咳嗽,所以每次被羊巫醫發現都會藏起來吃,像個小孩子……隻是在他們麵前才格外冷淡威嚴。
當然,這些措辭梵澤是不完全信的。
那麼威嚴的老師,私下怎麼可能會這麼嗯……任性。
不過,老師一定不會無緣無故就責罰聞光的。找這個緣由讓聞光去找他,大概是為了聞光的心事吧。
-
寧刃將小花盆放在書桌上。
用精神力引了些乾淨的水,灌在花盆裡,手指揪著藤蔓的葉子。地下憋了這麼許久,活生生的植物出現在眼前,還挺養眼的。
紫藤搖搖晃晃,葉片蔫噠噠,瞧著不太高興。
寧老師翻著他這段時間改的延壽術法,開始思索如何昧下學生養的植物。
這麼一個大禮,這植物送給他養一養,他這個學生應該不會拒絕吧?
沒過多久,聞光就規規矩矩的進來了。
“老師。”
寧刃:“嗯。”
“你倒是真的耐得住性子,一直憋著不肯來問我。”
聞光眼睛睜大:“嗯?”
寧刃:“怎麼,你敢讓梵澤問我,自己就不敢說了嗎?”
聞光立即明白,驚愕:“他說了?”
寧刃:“沒說,我算出來的。”
聞光沉默,“那老師,您有辦法嗎。”
寧刃:“順應天時不好嗎。”
聞光:“但您明明跟梵澤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
“……”
寧老師手微妙一頓。
“你怎麼知道的?”
聞光:“全班都知道了啊,您教已蛇的辨音術法,他聽到後就跟我們說了,我們覺得很有道理。”
“………”寧刃,“梵澤與你情況不同,他們族群通過一代代的努力,會有蛻變的可能性,這其實符合種族進化理論,所以他努力也是順應天命的一種。但是你,是直接要篡改自己族群的命運。”
聞光沉默,“老師,想活的長久些,有錯嗎。”
“沒有。”
“那我想儘辦法想延長族群壽命,有錯嗎。”
寧刃歎了口氣。
“縱觀時間,就算是活得再長,也不過是蜉蝣一瞬而已,如果計較著如何多活幾年,不如想著在有限的時間裡,可以留下來什麼。”
聞光目光暗淡下來,“所以老師也沒辦法嗎。”
寧刃:“是你太執拗了,執拗太深,遲
早有一天會走火入魔。”
他看著自己學生許久,拿起一張樹皮遞過去:“拿去吧,這延長壽命的術法,我鑽研多日才畫了出來。”
聞光不敢置信的抬起頭。
寧刃語氣鄭重:“但是限製很多,第一,需要強健的體魄才能承受結印加身時的痛楚,而且就算結印加身,成功率也極低,甚至不到千分之一;
第二,就算是延長壽命,這術法也延長不過七年;第三,結印無法傳承後代,甚至會限製你精神力的進境,一個不慎,變成傻子也有可能。”
足夠了……
足夠了。
隻要是有希望。
聞光喉結一滾,顫著手接過。
他鼻尖酸酸,驀地跪下,深深叩首,“聞光深謝老師,以後我這條命,就是老師的!”
寧刃靜了幾秒,“要你命做什麼,這術法脫胎於一個霸道無比的詛咒,此時能幫到你,也算是它為數不多的好處。
弊端我已經和你說明白了,怎麼選擇全看你自己,但是不準動歪心思,且在你練成之前,不準告訴你的族人。最後練不成,一定要銷毀它。”
會變傻子是嚇唬人的,但疼是真的。
聞光天資聰慧,但容易鑽牛角尖,這樣的人一旦走了彎路,就很難回頭了。與其如此,不如他指一條相對溫和正確的路。
這路成功概率萬分之一,但好歹不是邪路。
聞光:“學生明白,再次拜謝先生。”
寧刃眉梢微揚:“要謝我,不如把這紫藤讓我養著,養夠了還你。”
聞光:“您養?”
“不願意啊。”
“不不不!”聞光連忙擺手,“願意願意。”
他糾結地眼神看了眼紫藤,“您要好好養啊。”
寧刃揮揮手:“出去吧。”
聞光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的走出了門。
那眼神不太像是單純的對養的植物的不舍。
寧刃心頭一動,開啟心眼,掐了片紫藤的葉子,喃喃自語,“長得很茂盛,不知道炒菜吃味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