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是被寧刃叫醒的。
在懵懵的狀態下,他按照恩人的吩咐,把那些回憶錄都集中堆放在一起,一本不落。
恩人指尖竄出火苗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那火苗點燃了寧刃手裡的那本書。
媽媽還在蛋殼裡,他並不擔心自己使用涅槃火會被發現,赤金色的火苗溫和的灼燒著,似乎是顧忌被主人捏在手裡,不敢燒的太粗魯野蠻。
回憶錄的頁腳被燒的蜷曲,寧刃手一鬆,燃著火的書墜落在樹皮、竹簡書堆裡,霎時間,火苗倏的竄高,這堆曾被他無比珍視的回憶錄,就這樣被火舌吞沒。
涅槃火下,飛灰不留。
寧刃的發絲被火浪湧動的輕輕飛舞起來,蒼白的皮膚也映上了溫暖的火光,側臉十分平靜,長長的眼睫擋住了虛無的眼睛。
魚安的瞌睡徹底飛了。
“恩人!火火!水,救水!”
“啊啊啊怎麼燒了,怎麼可以燒,恩人你很重視這些東西的!你就是忘記了,等你記起來,一定會後悔的!”
他急的打轉,衝到角落,舀起一瓢水直接就潑在了這堆火上。
凡水對聖火。
毫無用處。
魚安毫不猶豫打算撲上去,用自己的身體滅火。
寧刃揪住了他的後脖頸。
小孩張牙舞爪的大叫,死倔死倔:“恩人放開我!恩人放開我!”
寧刃沒力氣,低咳幾聲,損傷的經脈裡竄起幾縷精神力,勉強把魚安按住。
“你不是說自己長得不好看嗎,這麼衝進去,燒傷就更不好看了。”
“醜就醜!醜就醜!這些東西很重要的,恩人沒想起來,怎麼可以燒掉呢!怎麼可以燒掉呢!”
他瘋狂踢踏。
寧刃沒鬆手,魚安眼睜睜看著這些東西被焚燒殆儘,連一絲飛灰都沒有剩下,一點痕跡都沒有,連地麵上的塵土都在恩人的控製下,沒有收到一點點損害。
他不掙紮了。
寧刃鬆手。
魚安卻忽的一癟嘴,轉身把頭紮進寧刃懷裡,抱著他的腰,嚎啕大哭。
小珍珠一顆一顆砸在地麵,像是碎開的海麵落入烏糟糟的塵土。
他不知道那裡麵都記載了什麼,恩人也從來都沒跟他說過,但是他記得每次恩人翻看那些東西的時候,嘴角溫柔的笑意。
他記得恩人每天早晨起來都會看一遍這些。
他記得恩人每次珍惜拂過這些書的頁腳時的小心。
他記得恩人每次落筆時眉眼間輕鬆愉悅的情緒。
他是隻沒有誰在乎的醜陋小魚,孤單單在這世間,沒有牽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但是恩人在乎他,甚至救了他兩次。
他就將恩人的一切,也視為自己珍貴的東西。
魚安擁有
的東西很少(),連夢想都是那麼單純。
他是懷著珍重的心態?[((),去對待寧刃的每一件東西,他不知道恩人燒毀的是什麼,但是他就是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心裡直覺地彌漫起一層揮不去的悲傷。
他撲在寧刃懷裡哭。
“都沒有了,恩人你想起來的時候,後悔了怎麼辦,我可以給你縫衣服,但是沒辦法給縫上消失不見的東西……”
寧刃的掌心輕輕落在魚安的頭頂。
藍色淚珠腰鏈——現在變成手串了,碰撞間發出好聽的聲音。
“不會了。”
寧刃說道,“我不會想起來了。”
-
廣玉蘭樹被好好的種在了院子裡。
兩處移栽,澆了點水,這樹的葉子就重新變得亮了起來。
魚安仰著脖子看,眼皮還紅腫著。
昨天他哭了好久好久。
要是他是這顆樹就好了,隻負責天天長高再長高,就可以給恩人遮風擋雨,而不是一隻小小的魚,連恩人的心思都琢磨不透。
‘你想讓他永遠留下嗎。’
‘你想讓他想起來一切嗎?’
魚安心底久違的想起那道來自他‘內心’的聲音。
他奇怪的攥了攥拳頭,咦了聲,發現自己的精神力竟然恢複了一部分。恩人在他體內種下過結印,但是顯然,恩人已經忘記了為什麼要在他體內種結印。
現在他精神力可以使用了,也就是說,恩人種下的結印消失了一部分。
魚安等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不舒服的,稍微放下心來。
他自怨的情緒被本源黑氣吸收,黑氣壯大了不少。
天空中擠在結印球裡的眼睛詭異的轉動了一下,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虛虛的落在玉蘭樹下的小魚身上。
魚安神情恍惚了幾息。
他忽的站起來,走到廚房裡,拿出了磨的鋒利的骨刃,走進了寧刃的房間裡。
走進的那一刻,他驟然清醒過來。
懵逼的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拿著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