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是想借機把黎於安和晏岑喊到一塊碰麵，正好前者的公司缺少投資，後者和薄越明又是私下做投資公司的，如果《末霧》的項目合適就能在前期資金方麵搭上橋。
不過，黎於安那邊還沒點頭了，拉資金這事暫時也急不得。
薄越明不知道裴意在腦子裡彎彎繞繞想了那麼多，迅速將這個話題翻篇，“行了，吃飯吧。”
邊上的林眾聽見這話，默默壓低了自己的腦袋——
我去！
不是吧！
晏總哪裡需要出差啊？
薄總該不會是吃味了，所以故意在哄騙小傻子吧！
…
轉眼就到了周日。
和上次的生日壽宴一樣，這回的慶功還是被安排在了同一家酒店，薄越明一行人在侍者的帶領下徑直入了十三層的宴廳。
相比起上次壽宴的華麗，這次的布局裝扮更為簡約大方，受邀參加的大多是在‘緣地’項目組裡付出過努力的工作人員。
眾人看見許久未見的薄越明，眼神在驚訝的同時還帶上了些許遺憾——
雖然薄越明以往工作中嚴厲到了無情的地步，但他每回指出問題就是一針見血的存在，整個項目組就沒有不認可他這位領導人的工作人員。
後來，項目準備到最後的衝刺階段，薄越明突然出事，項目權利竟是一點兒都不耽擱地挪到了薄冠成的手中。
項目組的員工們不知道薄家內部的彎彎繞繞，但無一不覺得薄冠成狠狠撿了個漏，這會兒還拿著彆人前期的付出、來充當自己的功勞。
周圍的視線正徘徊著，穿著一身華服、梳著精致發型的薄冠成就以‘主人’的姿態走了過來，“越明，你總算來了。”
說著，他又往裴意的臉上瞄了一眼，帶著點驚訝，“沒想到小少爺跟著來了，正好，今天裴煥也在。”
薄越明和裴意的聯姻，給薄氏大房和裴家搭了橋，而薄冠成和裴煥都在家長的安排下成了長期合作的帶頭負責人。
說曹操曹操就到。
裴煥帶著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進入宴會廳，和薄冠成對上視線後，他立刻帶著身邊人走了過來，“孫會長，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就是薄氏集團的現任總經理薄冠成，緣地這個項目，就是由他帶領拿下的。”
後半句話一出口，知情的周圍人神色各異。
薄冠成笑看了一眼薄越明，主動伸手，“孫會長，你好，久仰大名。”
孫業隆是德國華商的商會會長，因為常年待在國外，對於薄氏集團的高層變動不是那麼清楚，但他一聽說由政府出麵合作的‘緣地’項目，還是高看薄冠成一眼。
“薄總年輕有為。”
“孫會長謬讚了。”薄冠成假裝自謙，話中帶話，“有機會的話，我和小裴總也很期待跟你們德商的合作。”
其實，他們私下已經達成了項目一期的合作意向，就連初步資金也已經投入使用了，但是項目二期才是盈利的大工程，目前還沒有徹底談妥。
作為甲方的孫業隆是隻老狐狸，笑笑不接話。
忽然間，他的餘光像是瞧見了什麼，注意力從薄冠成的臉上迅速一挪，“這兩位是？”
“孫會長，這位是我的堂弟，薄越明，這段時間因為眼疾不便，基本上都待在家裡休養。”
薄冠成笑著代薄越明做完了介紹，完全沒提對方曾在集團中的職位和成績。
孫業隆微微頷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容白皙、神色乖巧的裴意，“那這位是？”
薄冠成說，“這位是小裴總的堂弟，裴意，也是越明的伴侶……”
“結婚了？”
孫業隆眼色微妙，“我看著兩位先生都年紀輕輕的，還真是令人意外。”
裴意不太喜歡眼前這位大腹便便、略顯油膩的中年男子，總覺得他的眼神打量裡藏著一絲不對勁，於是默不作聲地往薄越明的身後藏了藏——
雖然穿書後的裴意不太滿意自己這剛剛夠到一米七八的身高，但薄越明這一米九的身高還是夠用的，至少兩人的身高差躲著很方便。
薄越明敏銳感知到裴意的後撤動作，以為他是在害怕陌生人的接觸，“看來大哥和孫會長之間有要緊合作要談？那我們就不打攪了。”
說完，他就轉身緊牽住裴意的手腕，“好了，我們走吧。”
裴意垂眸看著腕上纏繞的微涼，再一看薄冠成那副表裡不一的作態，還是打算替薄越明出口惡氣。
於是，他在原有的點評上又補充，“長得難看的小偷。”
這句話落在知情人士的耳朵裡，成為了一聲最直白的嘲諷，暗中關注這幕的員工們驚訝憋笑，都沒料到跟在薄越明身邊的裴意居然敢當麵數落。
不過話糙理不糙，對比起樣貌和能力都出眾的薄越明，薄冠成確實差了不少。
“……”
一而再、再而三！
薄冠成被毫無禮數的裴意氣得心臟生疼，明麵上的風度就快維持不住了。
薄越明感受到空氣中的尷尬和凝滯，心底的那點鬱氣卻奇跡般地消失。
他嘴角掛起一抹弧度，維護中又藏著一絲針對，“堂哥知曉裴意的情況，既然如今都是自家人，還望見諒彆計較。”
當初逼著聯姻時，對方就拿來這話來惡心過他，現在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薄冠成的後槽牙幾乎都快咬碎，可薄越明是他親自邀請參加慶功宴的，就連這樁聯姻也有他的手筆，現在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對方趕出去吧？
思及此處，薄冠成隻能忍氣吞聲，“那是自然。”
…
薄越明和裴意一起走向休息區，全程保持沉默的裴煥正注視著他們相握的手，內心騰升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
上次宴會見麵時，這兩人的關係有這麼親密嗎？以薄越明的出眾的能力和超強的自尊心，他怎麼可能瞧得上從小癡傻的裴意呢？
邊上的薄冠成強撐臉麵，微笑示意，“孫會長，失陪一下，慶功宴快開始了，我還要去確認一下情況。”
孫業隆表示，“薄總自便。”
裴煥回過神，“嗯，我陪著孫會長就好。”
和德商協會的進口館項目，將是薄、裴兩家正式的第一次合作，無論是薄冠成、還是裴煥，都需要百分百的上心。
這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穩住、討好孫業隆這個德商協會的領頭人。
薄冠成和裴煥對了一道眼神，率先離開。
裴煥招來侍者，端起兩杯白葡萄酒，“孫會長，我陪你喝點？”
孫業隆笑著接過，舉杯喝酒時還在暗戳戳地往休息區的方向瞥，過了兩三秒，他才欲言又止地試探，“小裴總，你那位堂弟是不是……”
裴煥一愣，略帶歉意地接話，“是，小意他十歲那年出了點事，所以心智有所欠缺，剛剛他胡言亂語，讓您見笑了。”
“可惜了，裴小少爺看著又乖又清秀的。”
孫業隆輕晃著酒杯，眸底隱隱閃動著什麼，“我看那薄二先生的氣場，不像是會接受這般婚姻伴侶的人，薄裴兩家是聯姻吧？多久了？”
裴煥隱約品出一絲不對勁，“還、還真是瞞不過孫會長的眼睛，這是兩家長輩商定的婚事，小意他們相處還不到一個月。”
“不到一個月？”
孫業隆回味著這個時間，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小裴總，我們的合作好談，隻要……”
他靠近裴煥的耳邊說了一會兒。
裴煥聞言色變，下意識地想要拒接，然後就看見孫業隆就比出手勢加了碼，“在原有的合作資金基礎上，二期項目我可以擔保再追加一點五個利潤點，夠劃算了。”
“……”
裴煥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瞳孔糾結閃動了好幾秒，“孫會長，這事我得找薄總商量一下。”
孫業隆碰了碰他的酒杯，一切儘在不言中。
…
薄冠成原想借著慶功宴讓薄越明不痛快，結果不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又讓裴意折了麵子。
不僅如此，有項目組的員工念著薄越明的能力，陸陸續續結伴前往休息區敬酒示意。
慶功宴過半。
收拾好窩火情緒的薄冠成再次走了上來，身邊還跟著一名官範十足的男人，“鄭部長，我就和你說了吧，越明就算是躲在休息區，那也得是全場焦點。”
說著，綿裡藏針的目光就一一掃過了來敬酒的員工。
眾人立刻往後讓出路，不敢在休息區多待。
即便再佩服薄越明的能力，但對方已經是前任上司了，可不能為此惹得現任上司不滿。
裴意將最後一口蛋糕吃入，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
要他說，薄冠成有點‘陰魂不散’的本事在身上，接連被他數落了三回，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往這邊湊？
薄越明將酒杯遞出，由著邊上的凱叔接過、放下，這才起身朝向聲音來源，“鄭部長？”
對方曾代表有關部門和薄氏有過兩回合作，項目都是由薄越明親自對接的，脫開官方的商業合作，兩人私下也約過好幾次的高爾夫球局，是球友。
“越明，我一來就聽薄總說你今晚也出席了。”
鄭部長主動出聲，臉上滿是見到熟人的好興致，“自打你出事後就沒見過了，眼下有空嗎？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聊聊？”
薄冠成搶在前頭接話，“要不我讓侍者在開間安靜點的茶室包廂？你們一塊兒去坐坐？”
鄭部長點頭讚同，旋即征詢，“越明，你覺得呢？”
薄越明眸光微凝，“可以。”
他深信鄭部長的為人，對方不至於在短時間內和薄冠成達成什麼協議，這場邀約相談應該是臨時起意。
話音剛落，薄冠成又提議，“凱叔留下來陪著裴小少爺吧？宴廳吃喝的東西多，待會兒還有小型演奏，不至於無聊。”
凱叔聽見這話，急切拒絕，“那不行，二少眼睛不方便，我得跟著。”
如果導致薄越明失憶的車禍真是人為，那薄冠成就是他們重點提防的對象，凱叔哪裡放心得下？
薄越明同樣警惕著薄冠成，隻好改口問，“裴意，你……”
“我不去。”
裴意搖了搖頭，趁機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酒塔，忍了好幾天的饞癮再泛，他在心底暗自猜測——
這波聊天起碼得半小時吧？
既然逮著機會當然要小小偷喝一杯了！
薄越明未儘的話卡在喉中，無奈順著他的意願叮囑，“那彆亂跑，等我回來。”
裴意低低應了一聲。
他有判斷是非的意識，自然不會輕易惹出什麼事端，要是有人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找麻煩，同樣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確認薄越明一行人的身影離開宴會廳後，裴意立刻拿起了一杯香檳，有了上回醉酒的教訓，他這次沒打算過量，隻是慢悠悠地小飲著。
不到半杯酒的時間，身後忽然有侍者喊道，“裴小少爺。”
“……”
裴意心有餘悸地轉過身，發覺隻有侍者、沒有薄越明後，眉眼的緊張才鬆弛下來。
侍者沒有在意裴意手中的香檳，隻是緩慢和他解釋，“小少爺，二少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特意讓我來帶你過去。”
不放心？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
裴意將宴廳環視了一圈，看似單純的眼神落回侍者的臉上，“去哪裡？”
侍者微微彎腰示意，“您跟我來。”
裴意眸光微晃，他將未喝完的酒杯重重擱在了桌上，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宴會廳，乘著客梯上樓。
層數一樓一樓地往上增加，直到電梯門伴隨著機械聲打開——
“叮咚！二十一樓到了。”
侍者回身看了看裴意，確認對方還是一臉無察覺的乖巧後，特意擴了擴笑容的弧度，“小少爺，馬上就到了。”
“嗯。”
裴意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高層的走廊很安靜，靜到危險在無聲中蔓延。
在經過中間段的安全門時，跟在後方的裴意忽地改了方向，迅速朝著安全樓道跑去。侍者餘光瞥見他的改變，連忙跟上製止，“小少爺，走錯了，不是這……啊！”
未儘的話語頃刻改成了一聲驚呼。
先一步進入安全通道的裴意抓準時機，用更有力的右手從背後夾住了侍者的脖頸，左手則搭在右手手腕進行環形加固，就這麼用力牽製住了對方。
——嘭！
裴意一個發力，將侍者的正臉狠狠撞在了門板上，虛掩的安全門隨著慣性徹底關上，後者被撞得眼冒金星，連帶著掙紮都慢了好幾拍。
兩人的身形和力氣都差不多，真要搏鬥起來，裴意不一定能占到好處，但在氣勢上一定要做足！
思及此處，裴意驟然轉身調轉了姿勢，他背靠門板利用外物優勢將身前的侍者死死控住。
“……”
侍者已經被裴意一連串的動作嚇傻了，連掙紮都慢了好幾拍。
他完全沒弄明白，剛才還聽話乖巧的裴意怎麼會突然變了個模樣！
裴意撕開自己偽裝了多日的麵具，逼問聲輕飄飄地傳了過來，“二十一樓是客房層，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是誰指示你的？”
侍者一時掙脫不得，企圖扯謊，“小少爺，是、是二少讓我……”
裴意冷笑，“薄越明要是想讓我跟著，那他開始就不會同意讓我一個人待在宴廳，就算臨時反悔，他也該讓凱叔來找我。”
再說了，侍者從一開始就已經漏出破綻了。
正要是薄越明或者凱叔的吩咐，那對他在稱呼上那就應該是小先生。
“說吧，是薄冠成？還是裴煥？”
裴意每說出一個名字，手臂上禁錮的力道就收緊了一點，“還是那個孫會長？”
“……”
再清晰不過的盤問傳來。
明明裴意說話的語氣不重，但侍者覺得自己聽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等等！
說好的裴家小少爺是個傻子呢！
難不成是裝的？他這是從一開始就發現了？
侍者聯想到這種可能性，越發慌亂地哽動了一下喉結，“小、小少爺？”
“怎麼？”
裴意感受到侍者的慌張和僵硬，眼中冷光再現，“你不會真以為我毫無察覺，像傳聞中那樣癡傻到任人宰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