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073章】(2 / 2)

——哐!

會議室的門被人利落打開。

一道緩而有力的聲線宛如冬末春初的風,破開一切肮臟齷齪,“誰說我不在的?”

薄沛之坐在輪椅上,披著一條素色的厚實披肩,而幫著她推動輪椅的人正是前任總助鐘奕。

不僅如此,兩人的身後還站著六位身材高壯的黑衣保鏢。

光是往那裡一站,這陣仗就足夠唬人!

“……”

原本還有些吵嚷的會議室瞬間開啟了無聲模式。

眾人的麵色一變再變,無比精彩。

隻有知情的薄越明保持著淡定,他主動走了過去,低喊,“奶奶。”

薄沛之微微頷首,“嗯,辛苦了。”

雖然她還是瘦弱的,但是氣色已經比剛醒來那會兒好上了不少。

薄越明和推輪椅的鐘奕交換了一個眼神,對方是他特意從海市請回來幫忙的,“鐘姐,我來吧。”

有股東忍不住發聲,“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老董事長,您沒事啊?”

他們剛剛討論得那麼激勵,甚至一度默認薄老夫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結果眨眼間,對方就好端端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各位,稍安勿躁。”

薄沛之輕巧抬手,霎時又止住了所有的議論。

真正能讓人信服的,絕非是強詞奪理、靠用嗓門,而是曆練多年風雲後的沉穩和冷靜。

“沛之,你……”

成仰山看著忽然出現在會議室裡的妻子,心中的錯愕難消,甚至還升起了一種隱秘的恐懼感。

他從主位上站了起來,但腳上像是灌了千斤,難以挪動半步。

薄立輝和薄冠成兩父子對視著,原本勢在必得的眸色也破開一絲裂縫。

薄沛之視線緊盯著爺孫三代,示意,“小奕,扶我起來,這破輪椅我不愛坐。”

她骨子裡就是要強的性格,能站就不愛坐著示弱。

鐘奕無奈,但選擇配合。

薄沛之在她的攙扶下走到成仰山的麵前,看似靜謐的眸光中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無情。

“這位置坐著舒服嗎?”

麵對妻子不鹹不淡的提問,成仰山心底發虛,攥著拐杖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還沒等他說出隻言片語,左臉就猝不及防地一痛!

——啪!

眾目睽睽之下,薄沛之狠狠往成仰山的臉上送去了一巴掌。

“……”

成仰山睜眼一震,兩個人結婚多年,薄沛之就算再女強人,但在外遇事都會給他留幾分麵子!

就連吵架最凶、鬨出意外的那天,對方也沒有動手扇過他巴掌。

這還是頭一遭!

就守在邊上的薄立輝看見這一幕,慌張出聲,“媽!”

——啪!

薄沛之的巴掌順勢落在薄立輝的臉上,狠批,“混賬東西,有你說話的份嗎?”

薄立輝感受到臉頰上傳來的火辣辣,頃刻慌張地噤了聲。

薄沛之看向欲言又止的薄冠成,一抓一個準,“怎麼?你也有話說?”

薄冠成見勢,立刻改了口風,“沒,沒有,奶奶你先彆動氣,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了?”

“誤會?”

薄沛之哪裡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毫不客氣地也賞了他一巴掌,啪!

“你設計車禍導致越明出事、又給他下藥未遂、最終惹得自己一身腥,也是誤會?”

“……”

一掌接著一掌,一問接著一問!

在場的股東們麵麵相覷,自覺從未看過這種場麵——

成仰山、薄立輝、薄冠成爺孫三代都被薄老夫人狠狠打臉,反倒是薄越明安安穩穩地站著。

明擺著是有反轉啊!

畢竟按照薄老夫人這幾十年的作風,這場爭鬥裡的誰是誰非,突然有了很明顯的結果。

強撐了幾十年的顏麵在這會兒徹底掃地,成仰山終究沒憋住,怒目直視,“薄沛之,你什麼意思?好歹我們也是幾十年的夫妻!”

“夫妻?”

薄沛之不顧一絲情麵,揭穿,“當初你挪用薄氏財務和我的私章,想給你們成家那一堆沒皮沒臉的親戚謀利益!”

“被我發現後,你惱羞成怒將我撞倒在地,有當過我們是夫妻嗎?”

“要不是越明意識到不對勁,第一時間替我轉院保護,我現在恐怕早就燒成一團骨灰,都沒資格站在這裡了!”

簡單明確的兩句事實陳述,足夠讓眾人內心大駭——

搞了半天,原來以權謀私的人是成仰山?害老董事長差點一病不起的人也是成仰山?

“成仰山,這些年我對你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你不知悔改、變本加厲!”

“我問你,當年入贅不是你自己願意的?”

“這些年薄氏莊園給你住著、傭人給你安排著、錢的事情更是沒有缺過你,換了彆人吃軟飯幾十年,也該喂熟了,你倒好——”

薄沛之依舊是那個強硬不拐彎的性子,雖然人已經老去,但說的話照樣句句刺骨,狠狠打在了成仰山的臉上。

“渾身上下的軟骨頭值幾斤幾兩?加上這點厚臉皮抵不起這些年的開銷!”

成仰山氣得渾身發抖,麵色比打翻的顏色盤還要來得精彩,“你、我……”

“少廢話!從今天起到你死,哪裡來的就滾回哪裡去!”

“有我薄沛之活在世上的一天,你、還有你們成家的人,都彆想再從薄氏拿到一絲一毫的好處!”

薄家永遠都是薄家!任何人都休想覬覦!

薄沛之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又眼神示意薄越明,“越明,請人進來。”

薄越明點頭,給助理林眾發了一條短信。

成仰山被這連翻的轉變氣到心梗,猛地栽倒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薄立輝又急又慌,“爸!爸,你沒事吧?救護車,冠成,快,喊救護車!”

薄沛之冷眼旁觀,“我看誰敢給他喊救護車!”

她已經看透了成仰山的惡劣本性,對方渾身上下都是賤骨頭,沒那麼容易直接病倒!

就算真的昏倒在地,薄越明給她請來的這些保鏢也都有急救手段,一時半會兒,對方死不了!

不出一分鐘,淩亂的腳步聲再度響起。

助理林眾帶著四名執法人員走了進來,為首的人員環視一圈、認準目標,“成仰山、薄立輝是吧?”

“我們接到報案,你們涉嫌一起職務侵占糾紛,目前已掌握初步證據,請配合我們回去進一步的調查!”

這下子,薄立輝的臉色由紅轉青,“什、什麼職務侵占?我沒有!”

執法人員不聽他的狡辯,“有沒有,跟著我們去一趟就知道了!”

“……”

薄立輝看著已經氣到說不出話的成仰山,立刻就目光投向了薄沛之,“媽,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什麼都沒做啊!”

薄立輝其實很清楚自己這段時間幫著成仰山的所作所為,更害怕後續調查結束後會麵臨的牢獄之災。

“媽,我是薄家人!”

薄沛之看向前言不搭後語的大兒子,滿目失望,“從你幫著他害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兒子了!”

她之所以這麼些年都不肯將董事長的職位交出去,並不是她醉心權利,而是她早就看出了——

自己所生的兩個兒子,沒有一人可堪大用!

薄立輝狂妄自大,骨子裡隨了父親那般貪婪!薄立鴻生性風流,即便後來有所收斂,也無心管理家族事業。

薄沛之苦苦支撐就是為了孫子、孫女輩能有可用之人——

薄冠成性子溫而圓滑,薄越明性子冷而嚴厲,薄嬌薄望還小,暫時起不了大作用。

如果前兩人能按照當初培養的道路互相幫扶下去,她早該放心了。

可惜啊,還是有人受到了父輩和祖輩的影響,也跟著走了歪路!

薄沛之無視了大兒子的虛假認錯,任由執法人員將他和已經快暈倒過去的成仰山一並帶走,不願再多看一眼。

“……”

薄立輝是真的慌了,也悔得腸子都青了!他這些年明明活得順風順水的,為什麼會落到這一步?

隻可惜再後悔,也換不了結果。

會議室的門重新合上。

薄沛之坐回在了主位上,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各位股東,既然我回來了,自然會將空缺的職位安排妥當。”

“到時候會發郵件給大家確認,今天這場股東大會,就先散了吧?有異議嗎?”

薄沛之掌管薄氏集團近十五年,更是帝京圈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即便久病初愈,可她上來就是雷厲風行的一套招,甚至“大義滅親”地料理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落在誰的眼裡,還敢說一個“不”字?

股東大會在一番鬨劇下結束,任誰都知道大房的氣勢已去。

原先偏向薄冠成等人的那幾位位股東,也在薄老夫人的威壓下不敢再有言語。

“……”

薄冠成看著主位上的薄老夫人,心底醞釀許久的惡意徹底凝結。

他怎麼都沒料到,薄老夫人早好了,而薄越明居然會在今天這場股東大會上請出對方!

這下該怎麼辦?

沒有了成仰山作為支柱,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費了!

思索間,薄冠成的餘光忽地瞥見了一道急速而來的身影。

隱忍許久的薄越明突然發飆,先狠揍了他一拳,又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啊!”

薄冠成眼冒金星,痛得下意識出聲,而這遠遠不是結束——

當著還未完全散去的股東,從來不愛打架的薄越明再度拽著他的衣領,“薄冠成,你動了不該動的人,就該想好這結果!”

身上人目眥欲裂,揮起的拳頭像是積蓄了十成的戾氣。

“……”

薄冠成一驚,眼睜睜看著又一拳轟了過來,

居然讓他直接嘔出了血!

“救、救命……”

薄冠成想要掙紮,但錯失先機的他再也沒了反抗的力氣。

一拳接著一拳。

薄越明剛剛到底是怎麼忍住自己滔天的恨意和焦灼,才能像個沒事人般地坐在會議場所裡?

他甚至都不敢去深想,如果裴意真出事了,他會不會當場就要了薄冠成的命!

眾人瞧出薄越明在下狠手,一時都有些懷疑——

這、這是怎麼回事?

薄總怎麼突然就瘋成這個樣子?再打下去估計要死人了吧?!

還是身為助理的林眾第一時間趕了上來,“薄總!不能再打了!”

還有那麼多股東看著呢!萬一出了人命,那可就糟了!

薄沛之和陪同的鐘奕也意識到薄越明瀕臨失控的情緒,一前一後地出聲製止。

“越明!”

“冷靜點!”

可是薄越明沉浸在自己難以遏製的陰鷙恨意中,拳頭再度對準薄冠成的太陽穴。

千鈞一發之際,門口響起一聲輕卻有力的呼聲——

“二哥。”

“……”

薄越明驟然停住了動作,紅著眼的他慢半拍回身看去。

裴意還裹著秦以舜並不合身的寬大外套,儘量遮掩住了自己身上的傷。

他快步走到眼紅欲裂的薄越明身邊,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輕輕攏住他的手腕,“二哥,你過來陪我一下,好嗎?”

薄越明死死盯著眼前人,猛地哽了一口氣。

他收著快要潰散的理智,嗓音啞到幾乎難以回應,“好。”

裴意無視了眾人投來的目光,輕輕牽手就將戀人從會議室帶走了,隻留下一屋子瞠目結舌的外人。

鄰近的無人休息室。

裴意將門鎖上,轉身直接投入了薄越明的懷裡,他忍住手臂上的痛意,費力伸手也撫了撫戀人的後頸。

“二哥,我在呢,沒事了。”

“……”

薄越明難以遏製地輕喘了兩聲,發狠般地將戀人揉進自己的懷中,“裴、裴意。”

從接到綁匪電話後,他就緊繃到隨時會斷裂的心弦,終於在此刻徹底鬆弛了下來。

薄越明深呼一口氣,帶著從未有過的哽咽,“……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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