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一)(1 / 2)

骷髏幻戲圖 西子緒 17045 字 3個月前

從醫院出來之後,兩人回酒店拿了行李就打算走了。

前台小妹對兩人戀戀不舍,開玩笑說:“三天六折的便宜你們不占了嗎?這才住了兩天,就走了。”

林半夏想了想,竟是覺得挺有道理的,於是扭過頭來和宋輕羅商量:“不然咱們把這個折扣湊齊算了,不然虧的慌。”

宋輕羅沉默片刻,居然同意了。於是兩人重新把行李放回了房間,在小鎮的附近溜達了一圈。不得不說,換了個心情看小鎮,似乎景色也變得有些不同,林半夏的記憶自從經曆了昨晚的一切後,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裡。他想起來了自己讀書時發生的大部分事情,一時間有些感慨。

宋輕羅問林半夏,上學的時候有沒有被人欺負。

林半夏想了想,笑著搖搖頭:“好像除了家裡那幾個親戚之外,我的運氣一直很好,上學的時候老師同學都很照顧我……幫我申請獎學金,有的同學,還會專門從家裡拿舊衣服私下送給我,沒有再被人欺負。”

宋輕羅聞言,心裡稍微舒服了一些。

“上初中之後,我就不太記得家裡的事了。”林半夏說,“所以過的挺滿足的,就是總想著賺錢,然後回去把妹妹帶出來……後來上了大學,同寢室的兄弟對我也很好,畢業之後,就出來工作,然後……遇到了你。”他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有點略微不好意思,感覺有些矯情似得,但無論怎麼想,他還是想把內心對宋輕羅的感謝表達出來。

“謝謝你,宋輕羅。”林半夏說,“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宋輕羅輕聲道:“能遇到那麼多關心你的人,不隻是幸運,而是大家都喜歡你,像小花那樣。”

林半夏臉又紅了,他總覺得宋輕羅這句話好像隱藏了什麼彆的意思,但是他實在不好意思繼續追問。

宋輕羅正打算說什麼,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了,頓住了腳步,給了林半夏一個眼神,示意他等等。

林半夏很少在宋輕羅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倒是讓他想起了他們出發之前的那個雨夜,宋輕羅好像也是在用這種表情和那人談話。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宋輕羅的神情越來越凝重,最後沉聲道:“我馬上趕回來,你們儘量……拖延一下。”

接著電話就掛了,林半夏道:“出什麼事了?”

宋輕羅說:“47777徹底失控了。”

林半夏記得這個編號:“失控?47777是那個被你叫做夢的異端之物?”

“沒錯。”宋輕羅說,“那是一個……會傳染的夢。”他翻看手機,果斷道,“得回去了。”

林半夏連忙點頭:“好,那我訂火車票吧。”

最快的火車票,是在今天傍晚,林半夏他們回了酒店,在小妹驚訝的目光中退了房。小妹似乎不舍,小聲的問他們還會不會回來。

“應該會的吧。”林半夏笑道,“我的父母葬在這裡,隔個幾年,還是會回來看看。”

“好。”小妹道,“你們一定要……幸福啊。”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也不知道腦補出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劇情。

林半夏本來很想解釋一下,可宋輕羅趕時間,已經拖著行李出去了,他也不好再浪費時間,於是衝著小妹擺擺手,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坐著大巴去了火車站,宋輕羅一路上都在用手機和人交流,看起來情況非常的不妙,不然宋輕羅也不會是這樣的表現。

林半夏抱著裝著小花的箱子坐在旁邊,並不敢打擾他,直到兩人上了火車,宋輕羅才放下手機,低低的吐出一口長長的歎息。

林半夏道:“很嚴重嗎?”

“非常嚴重。”宋輕羅捏著眼角,看起來心情很不妙,“李穌他們也被牽扯進去了,這已經是第二波被牽扯進去的監視者……”

林半夏疑惑道:“第一波呢?”

宋輕羅說:“死了。”

林半夏:“……”

宋輕羅道:“三個監視者,六個記錄者,全軍覆沒。”他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空,此時依舊天光燦爛,緋紅色的晚霞布滿蔚藍的天際,他喜歡晴天,討厭下雨,可是有些事,不是討厭,就能避免的。

接下來的氣氛有點凝重,宋輕羅電話不斷,大部分時間裡的情緒還算冷靜。林半夏靠在旁邊沒事做,簡單的吃過了遠一點在車站買的便當後,就靠著窗戶開始打瞌睡。不知不覺中,他竟是睡著了。直到一個響雷,突然在頭頂上響起,轟隆隆的雷聲,把林半夏吵醒,他睜開眼,發現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鋪天蓋地的雨幕幾乎遮蓋住了目光所及之處,讓整個世界都籠罩在看不清天際的黑暗之中。

身旁的宋輕羅不見了,林半夏想著他可能去上廁所了,也沒有多想什麼,他抬手看了眼時間,淩晨六點,天似乎應該要亮了,但奈何烏雲蓋住了朝陽。這雨實在是太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下,林半夏掏出手機看了看這幾天的天氣預報,驚奇的發現,從他和宋輕羅回鄉的那一天開始,整個城市的雨就沒有停過。如此算起來,這雨已經足足下了三天了,季樂水還因為這事兒在朋友圈裡發了好幾條抱怨的信息,隻是林半夏當時沒注意,以為是季樂水太誇張。

夏天的雨水大多都是猛烈且短促的,隻有少見的情況下,才會暴雨連綿,而暴雨通常會給整個城市都帶來極大的負擔,林半夏從來到那座城市開始,幾乎就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的極端天氣,也不知道現在城裡變成了什麼樣子,想來不少地下車庫已經遭了秧。

林半夏正在如此想著,宋輕羅回來了,他順口道了句:“家裡那邊好像一直在下雨,下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宋輕羅看了林半夏一眼,聲音有些啞:“停不了了。”

林半夏疑惑的“啊?”了一聲,宋輕羅這語氣也太篤定了一些,不過他倒是想起來,之前宋輕羅和他們吃燒烤的時候也是說要下雨,而且那場雨,幾乎很快就落下來了,難道這雨,和宋輕羅他們有什麼關係?

林半夏心中滿是疑惑,但看宋輕羅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沒有追問,畢竟有些事情宋輕羅不說,想來是因為不太方便。

在磅礴的大雨中,渡過了漫長的幾個小時,緩慢的火車終於駛入了車站。車站外麵已經有人等著宋輕羅了,司機是不認識的,但是司機旁邊的那個人,林半夏倒是有印象——正是那天雨夜裡,和宋輕羅在樓下交談的年輕人。

他沒有穿雨衣,纖細的身體縮在副駕駛上,年輕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一絲血色,和宋輕羅那種健康的白瓷色不同,他的嘴唇慘白一片,竟是隱約間讓林半夏想起了他曾經見過的那些死人。

“還有多少時間?”宋輕羅進到車裡後,問出了第一句話。

那人說:“七天吧。”

宋輕羅說:“極限?”

那人道:“極限。”

宋輕羅吐出一口氣,道:“資料有嗎?我出去沒帶這些東西。”

那人從副駕駛的位置上,隨手扔過來一袋東西,宋輕羅打開檢查之後,遞給了林半夏,他說:“你先看看。”

林半夏嗯了聲,接到了手裡,仔細的看了起來。

之前,宋輕羅雖然提到過47777的幾句,但林半夏對它並不了解,準確的說,他隻知道它是一個夢。夢還能是異端之物?這是林半夏心裡十分疑惑。

他翻開資料,很快就看到關於47777的線索,越看越驚心,甚至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47777異端之物,的確隻是一個夢,但卻是一個可以被傳染的夢。

被發現之初,是一家人突然陷入了沉睡,之後是一層樓,一棟樓——起初官方以為是某種傳染病或者氣體泄漏,可在調查之後,卻很快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與此同時,毫無防備的調查人員,也同樣睡著了。

這種沉睡持續了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出現了其他的變化。

陷入沉睡的三百個人,其中二百九十九人突然死亡,隻有唯一一個人醒來。那是個監視者,他醒來的同時,便開始聲稱自己封存了這個異端之物,並且解釋,這個異端之物,就是一個夢。

然而那個監視者並不記得夢境的內容,甚至精神狀態變得極端混亂,伴隨著自殘的行為,於醒來後的第二十一天,用一根筷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把筷子從自己的鼻子裡插了進去,直接捅進了腦子裡。

之後,這個夢又出現了好幾次,不斷的有監視者嘗試捕獲,大部分都失敗了,直到去年夏天,一個實力強橫的監視者出馬,竟是從夢境裡,帶出了一個和現實裡一模一樣的黑箱子,表明夢境的的確確已經被封存。至此這個異端之物,也有了屬於自己的編號,47777,一個非常特殊的數字。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數據顯示夢境有長有短,長短的規律,居然是根據天氣而來。而隻要靠近做夢的人一定距離,靠近者也會生出濃濃的睡意,隻要睡著,就會被帶入夢中。夢境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都是個雨天,隻要雨停,陷入夢境的人,要麼醒來,要麼死去。

資料顯示,大部分人進去都死掉了,幸存者屈指可數。關於夢境最大的線索,就是那個將夢境封存起來的監視者。林半夏覺得他應該會知道些什麼,可誰知翻看了資料,卻發現這個監視者的信息寥寥無幾。

他有點奇怪,問道:“這個監視者的資料怎麼這麼少?”

宋輕羅沉默片刻:“因為他被除名了。”

林半夏愣道:“除名?為什麼?”

“殺了人。”副駕駛的位置傳來了那個年輕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倒是和他稚嫩的麵容格格不入,他扭過頭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白路澤,我知道你叫林半夏,你在我們這裡很有名。”

之前沈君豔就說過這樣的話了,所以再聽一遍,林半夏倒也不是很驚訝,隻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你好。”

“嗯。”白路澤說,“那個監視者,曾經是我的搭檔,關於他的線索不多,所以,也不用在他的身上多費功夫。”

林半夏一聽,有點驚訝:“你也……進去過?”

“沒有。”白路澤說,“他一個人進去的,而且一出來,立馬就把夢裡麵的事忘乾淨了——什麼也不記得。”他語調聽起來挺輕描淡寫的,但林半夏明顯能感覺到他的眼神黯淡一些。

“後來他辭去了監視者的工作。”白路澤說,“所以關於他的線索很少。”

林半夏道:“那被封存起來的異端之物怎麼又出來了?”

白路澤道:“應力釋放的時候失敗了。”

林半夏:“這要怎麼應力釋放。”

白路澤笑了笑:“他們總有辦法,不過這一次出現了一些意外,所以導致情況自控。萬幸的是,當時選擇的環境比較特殊,所以目前還在可控範圍內……隻是時間也不多了,我撐不了那麼久。”

林半夏一愣:“撐不了……?”他忽有所感,聯想到那天宋輕羅給他的預警,再聯想到這幾天連綿不斷的雨水,他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你可以控製雨水??”

“嗯。”白路澤嗯了聲。

林半夏驚訝的感歎:“這也太厲害了吧?”

白路澤笑了笑,沒應聲。

宋輕羅一直很沉默,半垂著眼眸,凝視著窗外的大雨。

車一路往前,並不是回家的方向,開過了繁華的市區,又駛上了高速,頂著瓢潑的雨勢,以最快的速度趕路。

大概又過了四五個小時,車終於漸漸慢了下來,周遭是一片荒地,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在荒地的遠處,立著一方黑色的建築,幾乎要和遠方昏暗的天色融為一體。

宋輕羅舉把傘,先下了車。他向來是不喜歡雨的,如此大的雨勢,手上舉著的傘幾乎沒什麼作用,林半夏很擔心他不舒服,他卻隻是給林半夏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白路澤認真的給身體套上了雨衣,也下車了,可是他似乎有些虛弱過頭了,沒走兩步,竟是腳下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了泥濘的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