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1 / 2)

天色已然暗了, 通衢人滿,皆是袨服華妝的男男女女, 比之白日倒更熱鬨了幾分, 花燈如晝,縟采繁光, 相較之下,月影清輝都不大明顯了。

一路走來燈樹千光, 花焰七枝。

處處火樹銀花, 燦燦入眼。

明苒一向不喜熱鬨, 素日覺得一個人躺在榻上發呆比什麼都強。

但今日穿街而過, 倒也覺得不錯。

有賣糖葫的小販吆喝走過, 她掏錢買了兩串,荀鄴不吃這個, 她給了西紫一串兒。

他們不猜燈謎, 不湊熱鬨, 就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 隻是人實在有些多了,明苒攥著他的袖子,專心咬著她的糖葫蘆。

荀鄴將她手裡的袖子扯了出來,在她抬眼的時候笑著握住她的手,掌心相扣著, 內裡溫熱的。

“表哥?”

“表哥!”

連著兩聲, 音量極高, 將周遭嘈雜之聲都給壓了下去, 明苒知道不是在叫她,卻也反射性地看去。

就見花樹下,一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正衝著這邊揮手示意。

這人她認得,不是彆人,正是恩平候府的宋小侯爺。

她思忖間,宋小侯爺已經擠過人群走了過來,明苒這才後知後覺,他口裡的表哥是荀鄴。

荀鄴的母親,先帝元後即是恩平候的嫡親長姐,宋小侯爺的親姑姑。

宋小侯爺走到近前先是拱手行了個規矩的禮,正經不到一刻就現了行,嬉皮笑臉道:“難得能在外頭見到表哥,今日也是出來看燈會的?”

荀鄴微微頷首,淺笑道:“難得無事,趁著得閒便來看看了。”

宋小侯爺又道:“可巧遇到了,表哥要不要跟我一道往河邊去?”

荀鄴沒應他,反而是問明苒道:“要去嗎?”

宋小侯爺一頓,方才儘和皇帝表哥說話了,他這才注意到旁邊站著的人。

捏著未吃完的糖葫蘆,身穿胭脂紅色的廣袖裙,滿街燈火下,海棠繡紋裡暗勾的銀絲線溢著光,光彩灼然,煒燁含榮。

小侯爺眨了眨眼,這不是明三嗎,哦,不對,她代明二進宮去了。

他又想起在閬風彆院,舉手抬眸時的乾脆利索,眉宇間的昳麗明豔。

他當時還想呢,這姑娘的行事作風可真有意思,還沒好好認識認識,誰知後來就進宮了,再也沒見過,他本來還打算發展成朋友來著。

宋小侯爺心裡想罷,很快將腦子裡雜七雜八的念頭甩出去,眯眼笑笑等著她答話。

京裡都道這位小侯爺頑劣不堪,明苒對他的印象卻是極好,事實上這位除了喜歡玩鬨點兒,性子稍放縱些,不失為一個好人。

她還記得閬風彆院那晚他拽著孫繁因,替她說話的情。

明苒看了荀鄴一眼,回道:“反正也要過去的,就一道吧。”

幾人避開來往的人流,穿過長街。

河邊圍站著不少人,多是相約著放河燈,隨處的蓮花燈星星點點的,照亮了月夜下幽深黑寂的長河。

宋小侯爺當然不會是邀他們來放河燈的,他指著前頭掛著一束香櫞枝的畫船,說道:“今日寧和做東,請我們過去玩兒呢,就在那上頭。”

明苒本以為隻他一人,卻不想還有寧和郡主諸人,他們這樣過去摻和倒是不好了。

荀鄴也如她想的一般,與宋小侯爺言道:“你自去吧,我若過去,你們還玩兒個什麼?”

宋小侯爺還說叫表哥去看看荀勉的笑話呢,聞言有些可惜,卻也沒再勸,與他二人做了個揖,領著小廝上船去了。

明苒看著水中的河燈出神,有一群孩童從身邊推擠而過,險些叫她一個踉蹌,荀鄴拉著人護進懷裡,低眸笑道:“咱們也去船上坐坐?”

耳邊說話聲太多,明苒沒聽清楚,脫口而出問道:“陛下說什麼?”

荀鄴敲了敲她的額頭又低聲重複了一遍,牽著人,往王賢海下午就安排好的畫船去。

明辭看著左前方攢動的人影,久久未動。

霧心疑惑道:“小姐?再不過去就該遲了,你看什麼呢?”

明辭收回視線,蹙眉道:“走吧,想是我看錯了。”

他們午時就應該回宮去了,哪裡來的什麼閒心參加燈會呢。

她深吸一口氣,摸了摸髻發,確信無甚不妥之處後,才儀態翩翩地上了寧和郡主特意租賃的畫船。

候守著公子小姐們的寧王府小廝女婢見到人,立馬躬身打起簾子請了她往裡去。

明辭來的不算早,她慣來喜歡在不前不後的時間點出現,不顯得熱切也不過分失禮。

然而今日她走進去,卻發現該到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不曾想她竟是最後來的。

內裡的視線俱數聚攏過來,她含笑回應,邁步去了寧和郡主處,問安道好。

寧和郡主乃是寧王長女,比之明辭要稍小一歲,一身百褶如花裙,麵有驕矜之色,她正與魏小姐說著話,聞聲轉頭,上下打量,突地捂嘴撲哧一身笑出聲。

明辭怔然,“郡主笑什麼?”

寧和郡主反問道:“難道明二小姐不知道本郡主在笑什麼?”

明辭頗覺好笑,“郡主不說,我又如何知道。”

寧和郡主卻不和她說話了,掩著唇,挽著魏小姐的胳膊,自坐了一處,悄聲低語,還時不時往明辭身上瞄兩眼,生怕彆人不知道她們兩人在說她笑話似的。

明辭心裡堵著氣,也不上趕著找不自在。

定北國公府的衛小姐家中來客今晚有事便推了此次小宴,彆的小姐也就是個表麵交情,都不見得她好的,現如今自然都是樂得看一場笑話,哪裡會特意與她知會提醒個一兩句。

那些含笑帶諷的目光叫她如芒刺在背,周遭的竊竊私語更是令人心煩氣悶。

明辭捏著倒滿果酒的青瓷小杯,指尖發白。

莫不是今日宋晗生找上府來的事情已經傳到他們耳中去了?

船內男女之間掛了輕紗簾幔,遮不住什麼,也就象征意義上擋擋。

兩邊說什麼亦是清晰可聞。

宋小侯爺慣來這副沒個正形樣,從小被恩平候拎著棍子揍到大,也沒給掰過來,懶散地仰靠在椅子上,聽著簾後的笑聲,晃了晃手裡的酒杯,眼瞥著荀勉大步進來。

寧王世子看了眼宋篤,也如他一般鼓趺而笑,“大堂兄,你可算是出門兒了,到底還是妹妹比弟弟管用,我三請四請的不見你來,寧和一說,你就應了。”

荀勉冷淡地嗯了一聲,兀自坐下,眉間鬱鬱,明顯心情不好。

寧世子虛著眼多瞧了瞧,朗聲悠悠道:“大堂兄怎麼一副鬱結於心的模樣?莫不是為明二小姐之事煩憂呢?”

不待荀勉回答,他又道:“不礙事,弟弟我又找人往張縣尉那兒打聽了,人家不打算往下追究,這事兒就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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