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1 / 2)

這一場戲拍完, 劇組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的拍攝地。

傅雲章看著熟悉的拍攝地,不知道為什麼,陡然升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來。

雖然離開沒有多久, 但無論是對於角色還是對於他本人來說, 都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在這一個漫長的世紀裡, 那個年輕人失去了他生命裡最後的光, 而他自己……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恍惚著仿佛回到了幾百年前, 又重新走了回來。

扈青之前雖然讓傅雲章先拍了兩天戲,不過他看著傅雲章每天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到底還是沒有繼續喪心病狂下去。

他認真研究了一下, 稍微調整了拍攝順序,給傅雲章挪出了十天的休息時間, 十天之後,才再一次開拍他的戲份。

休息之後的傅雲章狀態比之前還要好。

這個角色的後續就像之前劇本裡所說, 他回憶了一段詭異的、以為自己重新過上平凡的生活的畫麵之後, 鏡頭就陡然一轉,切回了現實中,也切到了一間病房裡。

那是一間白色的病房, 病房裡有一個窗台。

窗台的外麵是密密麻麻漁網式的鐵絲, 窗台的裡麵是一盆小的、白色的花。

而後有一隻白皙的手靠近那盆花,把它拿了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給它澆水。

手的主人動作輕緩而溫柔,整個人都透出一股脆弱美好來。

接著病房門的小窗口上露出了兩隻眼睛, 眼睛的主人看著年輕人這副模樣,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雖然表現上看起來她的兒子病了,但病了有什麼不好呢?病了就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無性戀,病了就會變成這樣安靜的模樣。

這樣和他神誌清醒的時候的桀驁不馴截然不同的、安靜而又脆弱的模樣。

那雙眼睛很快就消失了,眼睛的主人還準備去和朋友炫耀,自己是怎樣治好了兒子的“病”。

而房間裡的年輕人依然坐在輪椅上,他抱著花盆,輕柔的動作背後,是他那雙曾經明亮,如今卻空洞而又茫然的眼睛。

扈青一口氣把這一幕拍完,拍完之後猛地一拍大腿,轉頭對著副導演抱怨道:“我好想全部重拍啊!傅雲章現在這狀態太完美了!”

按照扈青本來的想法,最後這段應該是陰沉而壓抑的,可是拍著拍著,他忍不住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改成了現在這個版本。

一個人被摧毀之後,不一定都是世俗眼裡陰森恐怖的樣子。

他也許還是很美,也許很符合大眾認知,可他再也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扈青想得很好,傅雲章還原得更好,好到扈青簡直不能想象,對方是怎麼演出這種效果的,好到扈青簡直想全部重拍。

副導演毫無誠意地安慰道:“人永遠是在進步的,尤其是傅雲章這樣的人。就算你重拍了,你也會發現,自己的**永遠得不到滿足。”

副導演說完,覺得自己太沒有誠意了,就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你不要總是想著儘善儘美,永遠儘善儘美就不叫藝術了。傅雲章那個角色,本來就處在一個成長的過程裡,從開頭帶著點驕傲的普通人,到最後那個看起來正常,卻脆弱得仿佛一幅畫的病人,我覺得傅雲章現在這個演繹非常合適。”

扈青聽他說完,完全被他的邏輯說服了。但也正因為被說服了,他整張臉上都寫著不可思議:“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有藝術修養了?”

副導演頓覺自己的一腔同情都喂了狗,不禁冷哼一聲:“我怎麼就不能有藝術修養了?”

他停頓了片刻,也覺得自己這話沒有說服力:“我說,你也彆每天想著自己的電影,你也要學會從其他人的角度看問題。就好比韓樺,我感覺你們兩個作為藝術家,應該挺合得來的。”

扈青能理解他的話,可他不理解另一件事:“你和韓樺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副導演幽幽地歎了口氣:“你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哪裡知道韓樺這樣的投資人,簡直可以評選感動人物了……你都不知道這個投資人有多完美,錢多事少不亂指揮,一想到以後可能遇不到這樣的投資人,我就感覺悲從中來。”

因為韓樺的完美,殺青宴的時候,扈青是喝了酒拖著傅雲章的手臂,一直念念叨叨,副導演則是坐在韓樺旁邊,敬一杯酒,留幾滴眼淚,最後韓樺自己沒喝多少,酒倒是都被副導演喝了。

劇組其他人這才知道韓樺就是這部電影的投資人,看著他的眼神,瞬間由“情聖”變成了“絕世情聖”。

有錢,又帥,不僅肯放下身段給傅雲章當助理,還能不顧生死在暴雨的夜晚搜尋傅雲章七八個小時,這是怎樣的一種精神啊……

韓樺感受到他們敬仰的目光,感覺還挺驕傲的。

他確實是站在傅雲章身後的男人啊,他很樂於接受這個身份,隻要這些人承認他們兩個的關係就好。

韓樺會這樣想而不是擔憂他們說出去,自然是因為劇組裡的絕大部分人,在這個幾個月的拍攝之後,對傅雲章的態度已經由最開始的懷疑,變成了信服。

就好比現在,扈青拖著傅雲章的手臂念念叨叨,一直在重複地問傅雲章能不能給他簽一份合同,合同的內容就寫,十年內一定要再演一次自己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