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1 / 2)

林然和元景爍商量,金雷的消息肯定是瞞不住了,天一亮不知道多少人來找他,麻煩死了,乾脆趁夜離開直奔金都。

他們的錢袋都給出去,林然已經做好了腿著去的準備,竟然從廢墟角落裡發現了他們那匹疾風馬。

這小東西賊機靈也不知之前躲在什麼,連毛皮都沒傷到,它也沒跑,看安全了,自己咬著韁繩拖著馬車顛顛跑過來,對著兩個人膩膩歪歪地蹭。

“崽,你回來,我們很感動。”

林然抱著馬頭,感動得流下眼淚:“但咱家的馬車不是已經裂了嗎?你這悶不吭聲從哪兒順的馬車啊?”一匹馬出去還多帶個馬車回來——這什麼連吃帶拿的極品操作?!

疾風馬打了個響鼻,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裝傻。

啊?什麼馬車?跑著跑著就有了,它隻是一匹無辜的小馬馬,它怎麼會知道。

元景爍瞥一眼它,懶洋洋:“它賊得很,知道單有它自己一匹馬沒用。”

三個人一匹馬,誰騎誰不騎?有了馬車它才有用武之地。

疾風馬嗲嗲地叫,撒嬌似的往他手肘蹭,元景爍看著嫌棄它,卻到底被它蹭得摸了摸它的頭,輸了一點靈氣過去,給這小虛馬險些沒美出馬屁來。

他們架著馬車出城時,華陽城的雲家拍賣行管事卻遙遙從城裡追來,還帶著一架威風的龍獅獸車。

管事笑道:“少主走時特意吩咐了留這架獸車為元道友驅使,並這一些靈石供道友路上開銷…少主還請我與道友囑咐,道友往金都去,莫走主道,請從萊陽城那邊繞路。”

華陽城距離金都已經不遠,順著主道走,不過幾日路程就到,可若是從萊陽城那邊,便是南轅北轍,平白多繞了大半個月的路程。

元景爍:“這是為何?”

管事壓低聲音:“道友該知道金都斬妖之事,那惡妖所在之處便是距離金都郊外的成莊,正離主道不遠,為了防止惡妖及其同黨逃竄,金都州府直接將周圍千裡的大小道路都給封禁了,一寸寸嚴查,亂得厲害;道友從萊陽城那邊繞路,雖然要多費些時候,但省了許多麻煩事。”

“好,我會從萊陽城走。”

元景爍點點頭,在管事要把獸鞭遞過來時卻斷然道:“一架馬車足矣,獸車不必了,替我謝過他好意,與他說我們金都再見。”

管事還要再勸,元景爍擺擺手,卷起馬鞭在馬車邊沿敲了一下,一直被嚇得哆嗦卻又悄咪瞪龍獅獸的疾風馬嘶鳴一聲,拉著馬車顛顛跑走了。

管事一愣,望著他們的背影,笑著搖搖頭,才轉身回去。

……

沒有金丹後期大佬追殺的路程變得平平無奇,沒有刺激、也沒有跌宕起伏,隻有樸實無華且枯燥的快樂。

林然美顛顛。

元景爍結丹了,以後也算有自保之力;正好快到金都、她就可以坐方舟可以回劍閣了,回家就可以抱師父的大腿,吃阿辛做的紅燒肉…

要說唯一讓她有點頭痛的,就是身邊還沒摸清路數立場不明的小兔妖了。

天快黑了,他們已經越過最近的城池,不想折返,乾脆就在外麵過一晚。

林然坐在升起的火堆邊,雙手拿著一個肉餅慢吞吞地啃,一邊啃一邊瞅對麵認真打坐修煉的小月。

小月睜開眼,姣好美麗的麵龐,眼波流轉,純潔天真裡糅雜著不可說的糜魅。

她像是生在深海晦暗泥沼中的蚌,袒露著鮮嫩的蚌肉,看似無害、看似純潔,可那柔軟的嫩肉不過是吸引魚的餌,當魚被誘得遊進去,那蚌肉就會狠狠吸住它、蚌殼將之碾碎成肉泥,把所有血和肉貪婪地吞噬,徹底吸收為養料,再重新怯怯張開柔軟的嫩肉,尋覓著下一條魚…

林然身邊的人多是君子、各具風骨。便是妖異靡豔如奚辛骨子裡也是名門天驕的傲慢;之前碰到的瀛舟也好歹頂著張溫文爾雅的殼子,自有作為一方霧都之主的霸道,元景爍、晏淩…即使是侯曼娥,那姑娘骨頭都是硬的。

但小月不一樣,看著她,林然總會莫名想起曾在哪本書裡看過的、從暗穢泥沼中攀出來的鬼藤。

這種生物,它們沒有骨、沒有根,它會攀在遇見的一切生物上,貪婪地吸乾它們所有的生命。

它們隻有兩種結局,要麼被更強大的獸類和植物碾碎、吞吃;要麼那僥幸苟活下來的,就會越長越大、在陰暗處蟄伏著生長,直到有一天長滿整片森林…把森林裡所有生物化為自己的養料。

“你是在看我嗎?”

柔膩的聲音響起,林然抬起頭,小月望著她,甜甜地笑:“然姐姐,一直盯著人家,你不會是…”

她咧嘴,笑出白亮的鋒利的牙,眼神惡毒:“不會是個變態吧。”

“…”林然吞下一塊肉餅,睜著死魚眼無神地看她。

這無異於挑釁,小月被她看得冷下臉,陰嗖嗖瞪她。

“我去前麵探探路。”

元景爍忽然從麵前走過,林然仰頭看他,正開口問要不要幫忙,旁邊小月瞬間變了張臉,軟綿綿道:“元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一個變臉絕技,林然砸吧砸吧嘴。

“不必。”

元景爍瞥一眼小月,語氣淡淡,卻是沒像以前那麼冷。

那天她畢竟也幫過他,林然知道元景爍都記得,他是個情義分明的人,無論小月的目的,幫過就是幫過,該客氣的地方就是該客氣

…但是也僅限如此了。

小月落寞地低下頭,臉上寫滿了被心上人拒絕的難過,元景爍就跟瞎了似的轉過頭,從始至終麵無表情,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林然每次看他倆,都覺得像在看狗血言情劇,講霸道冷酷男主角和小白花女主的虐戀情深。

…除了這隻小白花抽筋扒皮不眨眼,霸道冷酷男主角後宮女團三千

“看熱鬨,開心是吧。”

鬢角突然一癢,已經被斜插進一枝細長的東西,林然愣,伸手去摸,摸到柔軟的花苞。

“花?戴這玩意兒乾什麼。”

林然一頭霧水,要摘下來,卻被攥住手腕:“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姑娘,你說戴花是什麼?”

林然覺得自己的少女心被痛擊了,她為自己正名:“我當然記得,我就是覺得戴朵花很奇怪。”而且誰知道這熊孩子從哪摘的什麼花,一個送金丹的直男啊直男啊他得送出什麼花?!

元景爍臉瞬間黑了,抿緊唇盯著她,半響嗬一聲:“隨便你。”話音未落,邁著大長腿快步走了。

林然懵懵看著他背影,到底把花摘下來,出乎意料不是什麼大紅大紫死亡芭比,竟然是一朵少見的雲青色小花,花瓣細長小小的,不知是哪裡的野花,倒還真挺好看的。

林然就沒舍得扔,捏著花莖輕輕轉。

“元大哥送你的花,真好看。”

小月涼涼出聲,蓮裡蓮氣:“然姐姐真幸福,一點女人味也沒有,元大哥都喜歡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瞎的眼。”

林然:“…”

“不過你這麼木訥,一板一眼、乏味無趣,又能讓他喜歡多久呢?”

小月慢條斯理:“男人總會喜歡更鮮嫩的身體,尤其是元大哥那樣的性子,他不會甘於平凡的生活,他永遠追逐力量、追逐熱烈和刺激,隻有能與他勢均力敵的女人才可以長久占據他的心,你太寡淡了,就像一杯水,怎麼能滿足喝慣了烈酒的人?你滿足不了他的征服欲,早晚會被他拋棄的。”

林然:“…”我的媽,還扯得挺真情實感?!

“你差不多行了。”林然揉了揉額角:“你喜歡他歸你喜歡,我跟你說了幾次,我不是你情敵…我和元景爍沒有兒女之情,就是同伴,有緣一起走一段的同伴。”

小月盯著林然,發現她神色非常坦蕩。

她是真心這麼覺得。

“…你到底是真蠢還是裝蠢?!”

小月頓覺無比可笑,她嗤笑:“同伴會事事為你考慮?同伴會送你敵人的金丹?同伴會摘一朵花戴你頭上?!”

“呃…”

林然遲疑:“不、不行嗎?”

小月被生生噎住——這個女人居然他媽在真心實意地疑惑?!

她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林然。

天一暗自冷笑。

她根本無法想象林然的性格是怎麼養成。

清風疏朗、明月無情,那麼多的世界,多少人想拉她下神壇。

有多少人想占有她,就有多少人生怕給她養開了竅反而便宜彆人,想占便宜又怕大便宜給彆人搶了,一個個畏手畏腳,再加上她天生奇葩的腦回路,到頭來真便宜誰也沒占到,愣是給她磨礪成個嫻熟的養狗大戶趕海之王——這他媽哪兒說理去?!

林然從小月快吃了她的凶殘眼神中看出了點端倪。

“其實我覺得他不是…”

林然在小月越來越凶戾的瞪視中聲音漸小,仔細回想一下,砸吧嘴:“你要這麼說,那我也有點亂了,一時還真沒法絕對地回答你…這樣吧,你等我再觀察觀察,有個確切的結論再看該怎麼解決。”

熊孩子那不能吧,他一天得懟她八百次,誰家那樣喜歡人?

小月冷冷一笑,輕蔑望著她:“虛偽。”

林然也沒氣也沒惱,望著她。

她的眸色清亮,是那種一看就知道真正坦蕩、問心無愧的澄澈。

小月莫名躁動,她爪子又不受控製地往外伸,幾乎恨不能摳爛她的眼睛。

“噯。”

她突然說,聲音有點遲疑:“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小月一頓,冷冷盯著她。

她瘦了許多,柔潤的臉頰變得瘦削,麵容乍一看沒什麼區彆,但實際連骨廓走勢都似漸漸堅硬淩厲。

“我說真的,你瘦得挺厲害的。”

林然瞅了瞅小月,不仔細看不知道,這姑娘瘦了太多,原本玲瓏飽滿的身段,穿著裙子那叫個前凸後翹,但現在清瘦了很多,袍子直愣愣地垂下來,尤其是…

林然的目光漸漸定在她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位置,吞了吞唾沫。

“…你原來,得有這麼大。”

林然委婉地用手比了個大水蜜桃,然後又慢吞吞收縮成了個小籠包:“但你現在…變成這樣色兒的了。”

小月:“……”

小月:“??!!”

“…我其實不想說的,但你這實在有點太誇張。”

林然遲疑說:“你這到底是以前墊得太多了,還是得了什麼隱疾…我現在還沒打算殺你,咱還勉強算半個同伴,你要是有什麼我能幫的,你就開口。”

小月:“……”

林然無法形容小月看著自己的眼神。

隻能說她第一次深深體悟到“生吞活剝”確實可以是一種形容詞。

林然一度覺得小月會撲上來和自己同歸於儘。

好在這個時候,元景爍回來了。

小月看死人般的陰冷眼神凝視她許久,站起來,一聲不吭轉身走了。

林然捂住心口:“…我會不會被她暗鯊了?”

天一:“該,誰讓你拆穿了人家墊胸的真相,人家愛大就大愛小就小怎麼了,從D變成B就夠難過了,還要你嗶嗶。”

林然:╥﹏╥

後悔,問就是後悔。

元景爍走回來,手裡還拎著一隻大蠍子,他看見了林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記剛才的仇,招呼都不和她打一聲,扭過臉背對著她自顧自給蠍子分屍。

林然望著元景爍的背影,想到小月剛才那些話,不由牙疼:“天一,他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天一才不接這種茬兒:“你自己琢磨,我可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

林然從記憶裡扒拉扒拉僅有的那點能和情感沾邊的經曆,淚流滿麵:“剛開始幾個世界我總覺得有人喜歡我,可我去問,他們都說我自作多情,還嘲笑我故意這麼說其實是想吸引他們的注意饞她們身子,我不是我沒有啊,我解釋他們都不信,都給我整出心理陰影了。”

天一心想那可不嘛,就你個慫蛋玩意兒,要跟你表白你不當場扛著火車跑了,還不如悶不吭聲占便宜,占著占著不定就把你這頭傻麅子領家裡去了

…可惜,至今沒一個成功過,反而給傻麅子進化成終極傻麅子,在更大更綠的大草原上儘情地放狗。

林然撓了撓頭,她在感情方麵的過往全是坑和陰影、沒什麼陽間的經驗,但她是木,也不是傻,如果元景爍喜歡她,那這個事兒就有點麻煩——她是沒空談戀愛的,肯定是要拒絕的,而一旦拒絕,也不知道元景爍會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