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2 / 2)

年輕男人獰笑:“好啊,既然都不說,那爺就把你們——”

“是他!嶽少爺是他!”

突然人群中不知哪兒個聲音響起:“那個穿玄色勁裝的小子!我看見了,就是他!”

眾人發出噓聲,元景爍冷冷望去,那人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出完聲就深深藏進人群中不露麵,一時竟也分不出是誰。

但這已經足夠了。

年輕男人看來,看見元景爍的時候,隱約覺得有些眼熟,稍稍回憶,勃然大怒:“是你!那天跟著雲長清的賤人!”

周圍人不敢惹怒夏侯家,悄聲散開,元景爍就這麼暴露出來,他不怒不惱,冷靜望著夏侯嶽。

是的,好巧不巧,這駕車故意攆人的年輕男人就是那天小樓西的夏侯嶽。

看見元景爍,夏侯嶽又想起這些日子受的恥辱!

小樓西他被雲長清當著那麼多人打,被暈著送回家,父親也不替他報仇,反而斥罵他無能、斥罵他不該現在招惹雲家憑生事端,要關他禁閉!若不是他說要來闖淬心塔,父親稍稍息怒,他現在還被關在家中不知什麼時候能放出來?但即使如此,他也已經成了氏族間的笑柄!

想到這些日子受過的奚落嘲弄,再看見元景爍,新仇舊恨瞬間湧上心頭,夏侯嶽心中升起無窮殺意,眼神猙獰向元景爍走去:“原來是你!賤人!我對付不了雲長清,難道還對付不了你一個散修賤人——”說著就掏出來一個錘子樣的法寶,法光耀眼,儼然是個強悍的高等法寶,竟是當街動手的架勢。

元景爍眼神冰冷,手緩緩握住刀柄。

“謔,嶽少爺真是威風,先是公然縱車攆人,現在又要當街殺人。”

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人群散開一條路,娃娃臉青年帶著一群人笑嗬嗬走出來:“難道是我記錯了,我怎麼記得你們燕州禁令城中不許殺人?但看嶽少爺這囂張架勢,不像啊。”

夏侯嶽看過去,看見榮翰,驚疑不定:“你怎麼也在這兒?!”

“你說我怎麼在這兒,當然是來淬心塔曆練的。”

榮翰笑嘻嘻:“結果一來就看見嶽少爺大發神威,來來,快讓我們瞧瞧,夏侯家的嶽大少爺還有什麼事兒不敢乾的。”

他聲音太大,昭昭傳遍全場,身後的那些修為不俗的同伴也都嬉笑起來,再加上剛才的獸車驚亂事件,那邊通道的氏族子弟與強者們都投來幾瞥,淬心塔的管事也站起來。

夏侯嶽瞬間漲紅了臉,夏侯家的侍衛長趕緊說:“榮公子說笑了,剛才是我們少爺的龍獅獸受驚才讓獸車翻倒,我們少爺也是無妄受災。”

這赫然是顛倒黑白!

眾人露出怒色,卻礙於沒有切實證據、夏侯家又勢大,都是敢怒不敢言,榮翰懶得和他掰扯這些,冷哼:“是嗎,那嶽少爺手裡拿著這法寶這又是要乾嘛?”

“嶽少爺。”侍衛長趕緊去拉夏侯嶽,壓低聲音:“一個小小散修,您若要收拾有的是機會,這幽州姓榮的擺明要保他,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您又何必在這裡犯眾怒。”

夏侯嶽眼神閃爍,似乎還想動手,侍衛長隻得沉聲:“嶽少爺,若是家主大人知道…”

夏侯嶽大怒:“你敢威脅我?!”

侍衛長低頭:“不敢,但家主本是命您在靜室中閉關,是您說要來淬心塔曆練,家主才允許您出關,特意派末將護送。”

“你——”夏侯嶽下意識揚起巴掌,可也不敢扇,這侍衛長不是他的侍從,是他父親夏侯家主身邊的私臣,半是保護半是監視他不鬨事,他若是動手,傳回去免不得再受一次家法,兩次惹事怕是就要真觸怒父親了。

“…你們給爺等著!”

夏侯嶽咬咬牙,獰惡瞪了元景爍和榮翰一眼,轉身氣洶洶走向淬心塔。

一場風波消弭,眾人麵麵相覷,在鬆一口氣之餘,悄悄看了看元景爍,見他一個金丹初期的散修孤零零站在那裡,眼中不由升起憐憫,暗自搖頭。

“嘭。”

一個人被摔到元景爍腳邊:“如果你還想活長點,小子,我勸你立刻躲進雲府去。”

元景爍看著被丟在自己腳邊的築基修士,對上一張倉惶麵孔,赫然是他剛從車輪下救出又對他連連感激道謝的人。

元景爍抬起頭,榮翰在那邊閒閒抱臂:“夏侯嶽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你得罪了他,他必然不會放過你,一個大氏族殺人的手段太多了,像你這種沒有背景的無名小卒,他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無聲無息消失在金都裡。”

“…前輩、前輩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那嶽少爺飛揚跋扈,抓不到人他不甘心,他不會放過我們,我一時嘴快就…”

那築基修士瑟瑟發抖抱住元景爍的腿求饒:“您大人有大量,您救了我們,我知道您是好人!饒過我饒過我!求您繞過我!”

見元景爍不說話,榮翰繼續說:“當然,你要是和雲家關係不熟,就隻能現在逃出金都去了,賭一賭吧,在被夏侯家追殺的人發現之前逃出燕州,你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元景爍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從築基修士手中抽出自己的腿,然後,猛一腳狠狠踹向他胸口,那駭人巨力一瞬生生廢了他經脈。

那人瞬間一口血噴出來,倒在地上不敢置信望著他,連榮翰和身後幾個同伴都愣了愣,望著他的眼神微變。

“我不是好人。”

元景爍盯著那築基修士布滿恐懼和仇恨的眼睛,一字一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他麵無表情踢開慘叫不止的修士,抬起頭,雙手合起,向榮翰等人重重一拱手。

“在下元景爍,謝過諸位。”

元景爍道:“若我下來,請諸位喝酒。”

他站直,拿出雲家客卿令牌,毫不猶豫走向短的那條通道。

榮翰一眾人呆呆望著他消失在黑塔,好半響沒人說話。

“臥槽!”榮翰同伴忽的笑罵:“這小子好他媽狂啊!”

“真的狂,一個金丹初期,媽的好像比我還牛逼。”

“可不,我金丹初期的時候可是見誰都如見爸爸。”

“得罪了夏侯家不跑不躲還浪費時間去闖塔,他是真不知道死怎麼寫是不是。”

“初生牛犢不怕虎嘛,很快他就知道厲害了…可惜,這小子資質不錯,人品也不錯。”

“資質人品再好,囂張成這樣也是完蛋。”

榮翰神色複雜地收回目光,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這小子也算知恩圖報,彆咧咧,咱們也去闖塔,走之前怎麼也得闖到第七重。”

同伴笑道:“第七重太難了,幾百年了闖到第七重的一共也沒有三十個,我們是肯定沒戲了,也就在第五重第六重轉悠…若是說誰能行,也就靠靠你了。”至於第八重他根本沒說,從這塔立這兒就隻有一個當年鑄塔主人的名字,不可能的事兒根本沒必要想。

又有人正色:“你彆逞強啊,能上就上,這淬心是能要人命的,彆真落下心魔,那就得不償失了。”

榮翰擺擺手,快步走進淬心塔,進塔之前隨意瞥一眼,塔身第一重上赫然閃現出一道亮光,是個龍飛鳳舞的名字:元景爍

呦,闖得還挺快。

榮翰一挑眉,不甚在意地走進去。

腳一踏進,瞬間刀山火海迎麵撲來,榮翰大步往前走,再之後是無數熟悉的麵孔,殺過的人救過的人恨過的舍不得的人…無數曾經曆過的場景,驕傲的悔恨的留戀的恐懼的…

榮翰已經是第六次進入淬心塔,第一次一口氣闖到第六重,第二次闖到第七重,然後磨了四次,磨到現在還在第七重。

第七重已經成了他的坎兒,榮翰冥冥中有種預感,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闖淬心塔了。

“噗哧——”

血花濺在他臉上。

榮翰木然站在那裡,眼睜睜看著身披嫁衣的少女倒在自己麵前。

他的身體像是有自我意識般瘋狂撲過去,像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樣,顫著手試圖捂住她脖頸猙獰的傷口,她握著的匕首無力墜在地上,那血泊泊地湧出,豔紅的,灼目的,像是比她身上嫁衣更淒豔美麗。

那種淒豔幾乎要把他的心生生剜出來。

“你說你不能娶我,說會親手送我嫁個好人家,說要背我上花轎,說希望我幸福、快樂,過平安喜樂的生活…我說,好,我嫁。”

她的聲音發顫,顛三倒四地說著:“他對我那麼好,就在今天,就在剛剛,爹娘坐在高堂上,他還對著爹娘磕頭,說會好好照顧我,你沒有回來,我不要任何人背,我自己走上花轎,他也不生氣、都隨我;我坐上了花轎,爹背過去抹眼睛,娘哭著朝我招手,好多好多的人祝福我,花轎的隊伍那麼長,吹吹打打,走過了半座城,我和他拜堂,那麼多人催著他去喝喜酒,他不理,執拗要親手把我扶進來,他笑得好傻,喜娘轟他走,他被推著踉踉蹌蹌往外走,一步一回頭,突然跑過來,剪下自己一撮頭發,塞進我手裡,那麼大個人了,咧嘴笑得比小孩子還快活。”

“他說:九姑娘,雖然我年紀比你大很多,但你彆嫌棄我,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他說:我沒有爹娘,九姑娘爹娘就是我的爹娘,明天我們就回門去,給爹娘磕頭。”

“他說:以後九姑娘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都陪著九姑娘,我們去看西山的川,看北海的潮,找天底下最好吃的麵餅,逛每一個上元節的花燈街。”

“我已經要幸福了…”那雙從來天真活潑的、充滿愛意的眼睛望著他,漸漸溢滿了恨和絕望:“可是你殺了我的夫君,可是你殺了我的爹娘,你殺了他們…”

“你殺了我所有的家人。”

她喃喃:“…翰哥哥,我再也不能快樂了,再也不能幸福了。”

榮翰已經不知道說什麼。

胸口像是千萬根的鋼針紮進血肉,紮得血肉模糊,他慘笑著:“他們害死了我的爹娘,小九,我那麼小,我的爹娘那麼無辜,他們就害死了翰哥哥的爹娘。”

“可是我沒有爹娘了。”小九望著他,忽然哭:“我愛了半輩子的翰哥哥,親手殺了我的夫君,殺了我的爹娘。”

榮翰幾乎沒有力氣呼吸,他的手臂控製不住地發抖,顫顫抱住她,嘴唇哆嗦著,用近乎哀求的氣音說:“我會照顧你的,翰哥哥可以照顧你的。”

小九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有聽見,

“…我不要翰哥哥,我要夫君,我要爹娘…”

她望著他,眼中的光漸漸熄滅。

“榮翰,我沒辦法怪你,也不想恨你。”

她說:“我隻是很後悔,要是不認識你就好了。”

那聲音漸漸淹沒於無聲:“不認識你,就好…”

她的手無力垂下來。

榮翰木然跪在那裡,抱著漸漸冰涼的少女,好半響,輕輕把下巴搭在她毛絨絨的頭頂,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蹭了蹭。

少女的身體漸漸化為無數熒光消散,蓬勃的靈氣在他周身湧動。

“小九。”

他喃喃,眼淚忽然落下來:“可是我也沒有爹娘了,很早很早,就沒有了。”

沒有爹娘了,也沒有小九了。

再沒有了。

……

榮翰緩緩走出淬心塔。

同伴們早就出來,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猛地看向他,榮翰扯出一個笑:“怎麼樣,震驚了,看見哥的輝煌戰績了。”

同伴一臉欲言又止。

“第七重,牛逼不牛逼。”榮翰強自打起精神:“走了,今天小樓西走起,我請客!不醉不歸!”

“不是不是!”

同伴吞了吞喉嚨,指著黑塔:“你自己看!”

榮翰哼一聲,轉過身,目光在觸及黑塔的時候顫了顫,才往上看,先看見第七重自己閃亮的大字。

“怎麼了,這不就對的——”

他正要收回目光,往旁邊隨意一瞥,自己名字旁邊赫然看見三個金光閃閃的字:元景爍

??!

榮翰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瞪著眼睛去看。

“翰哥。”

同伴甲艱難吞了吞唾沫:“那小子,是不是叫這個名字?”

榮翰也有點懷疑三觀:“是吧。”

同伴乙:“…金丹初期,過第七重?”

榮翰:“…是、是吧。”

“我不信!”

忽然有同伴丙哀嚎:“這不可能!這假的絕對是假的!我不信不——”

黑塔刹那間爆出璀璨金光,在灼眼的光芒中,所有人眼睜睜看見,黑塔高高的、接近塔尖的地方,那淩駕所有名字之上的、原本隻有一個孤零零名字的地方,緩緩浮現出三個金色的大字。

筆走龍蛇,勁瘦峭拔,如悍然刀鋒一寸寸劈出

元、景、爍

眾人:“…”

很久沒有人說話。

“好了你如願了。”同伴甲幽幽:“不用信,的確是假的——因為他已經第八重了。”

同伴丙:“…”

“怪不得他那麼狂。”

“怪不得他那麼牛逼。”

“我還瞧不起他。”

“我以為他在第一層,結果他在大氣層。”

同伴甲流下悔恨的淚水:“媽的,小醜竟是我自己!”

榮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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